真的有这个人啊?亥海很是惊讶。照片上的张贵来留着小平头,很不配他的脸型,可能是被逮捕后强迫理发。下面一段是他的简历,生于解放前一年,本地户籍,未婚。1984年初被捕,拘留了将近一年时间才判刑。亥海开始觉得那篇故事也未必是真人真事,可能有人偶然知道张贵来的经历,就拿来当做素材。再往下,有一些张贵来交待的犯罪事实。他在一次意外车祸中瞎了左边单眼,出院后就扮成先知,说自己死里逃生,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到处给人算命。民警进门逮捕的时候,他还在发疯一样的乱蹦乱跳,好不容易才被制服。据调查,他车祸后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却被人所救。他一口咬定,救他的人就是神仙。不仅挽回了他的性命,还赐予他神力。
意外、车祸、预测能力、救命恩人。亥海后背一阵发凉。世界上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发生,亥海预感到他可能找到了某些东西。可是,1984年,那时候还没有传呼机存在。无论如何,先尝试着找到这个人再说,亥海打定主意。
“您认识这个人吗?”亥海拿着影印报纸,到处询问,答案统统是否定的。
不过,亥海得到了有用的信息,一位老大妈告诉他,长信街确实就在这里,是解放前的名字,新中国成立后就改为团结路了。陶佳为什么给了他一个解放前的路名,亥海百思不得其解。老大妈建议他再多走几步,前面就是社区派出所,要是找人的话只能去那里了。没办法,亥海觉得只能这样。
派出所里没几个人,一个穿夹克衫的老爷子在跟民警闲聊拆迁前的事情。老人说话中气十足,但看民警的表情就知道,聊天的话题相当无聊。亥海打听了一下,径直就到里面一间办公室,敲门后进入,说明来意。
“这人住在附近吗?”负责人口登记的男性警察听完亥海的叙述,看了看影印报纸。
“应该是吧……”亥海真的不太清楚。
“这我只能在电脑资料里搜索一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说完,警察同志就在电脑里输入张贵来三个字,没有任何结果显示。
“您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他是我一个失散的叔叔,我妈重病,就想见他一面。”亥海胡扯了一个理由。
“信息不全面,只有一个名字,叫我怎么查?总不能挨家挨户给你问吧。”警察露出同情的表情,但也颇为无奈。
这时,门开了,外面闲聊的老人走进来,警察一看,连忙站起身来,叫了一声“师傅”看来老人应该是个退休的民警,才有资格整天到这里闲逛。
“呦,你在忙啊,那我先出去,等下再来。”老人看到亥海站在一旁,觉得是打扰了徒弟办公。
“不用,您先坐着,我马上就好了。”警察倒了一杯水给老人,转过头来跟亥海说“实在是没办法,要不然只能到市局去问问。”
亥海想起了方正的脸,他绝对不会去市局给自己找麻烦。
“什么事还得去市局啊”刚刚坐下的老人听到徒弟有事情解决不了,立刻来了兴趣。
“这位同志来找个人,可只有一个名字和影印照片。”警察不太喜欢老人插手管闲事,但碍于面子只好解释给他听。
“拿来我看看。”老人戴上花镜。
“我师傅可是当年的活档案,附近没他不知道的事情。”警察说。
“当年派出所里可没有电脑这种高级设备。”老人相当自豪地说。
“那您可得帮我看看,我远方的叔叔,到处都找遍了,这儿是最后的希望了。”亥海连忙把照片递过去,顺着刚才的话胡诌。
老人微笑着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跟刚才絮絮叨叨的形象完全不同。抬眼看看亥海,又低头瞧照片。
“这人是你亲戚?”老人问。
“啊……对啊。”感觉到气氛异常,亥海回答时缺了一分底气。
“什么亲戚?”老人又问。
“叔……叔叔。”刚才说过了,亥海暗道。
“叔叔,嗯,不错。”老人笑了一下。
“您有印象吗?”
“有一点,这人当年犯过案,应该有记录的。不过,我得回家翻翻资料。小伙子,跟我来一趟?”老人站起身来。
“哎?师傅,才刚来就要走了啊。”
亥海觉得这个警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有挽留的意思。老人说有印象,而且知道张贵来犯过案,看来有戏。
“那多不好意思。”亥海嘴上这么说着,脚上却跟着老人出了门。
“师傅,那我就不送了啊。”
“不用,你回去吧。”老人好像完全忘记了找徒弟聊天的事,快步走出警局,也不跟亥海说话,手插在裤兜里,一个劲往前走。
跟着走了几分钟,亥海觉得老人好似直接把他忘了,心合计该不会是老年痴呆随口乱说吧。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
“老爷子,您这是带我去哪啊?”
老人回头,站住。
“我家啊,刚才不是说了吗?”说话的态度完全不似刚才热情。
“您家远不远,要不然咱找个小饭店喝两盅,我请客。”亥海说。
“我不喝酒。”老人皱眉,转身就走。
“哎,你慢点啊。”
沿着马路上行,爬坡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亥海汗水哗哗的淌下来。前面带路的老人却脸不红气不喘。要是再走一会,亥海非累倒在这里不可。要不是有可能得到张贵来的线索,
“快到了。”终于,老人开口说。
亥海抬眼望去,他们已经走出住宅区,相比之下,这里更加渺无人烟。前方不远处,一间低矮的瓦房呈现在面前。上面的烟囱还冒着淡淡的烟雾,大概是有人在做饭。老人走上前去开了门。
“请进。”
亥海微笑着点点头,也不谦让,低头走进门里。老人忽然在后面出手,砍向亥海后颈大动脉。他没想到的是,亥海居然似在背后长了眼睛,一个前窜躲过了攻击,似乎早有准备。
“你为什么要偷袭我?”亥海惊吓之余,并没有丧失理智,凭刚才的出手,这个老人不可能是普通人。
“你怎么知道我要偷袭你?”老人双手下垂,正常站立,仔细观瞧,上面布满青筋,孔武有力。
“我看到你插在裤兜里的手,一直在有节奏的晃动,刚开始还以为是老年病。后来才觉得不对劲,应该是在发短信吧,偷偷摸摸的要发给谁?一个人想要帮忙,也不可能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态度,演技不佳。再有就是,我刚提到张贵来的时候,你就想好打算引我到这里吧?”亥海随时跟老人保持着距离,他进一步,自己就退一步。
“知道了还敢跟我来?”老人不紧不慢地逼迫着亥海。
“我想看看你要干什么,刚提到张贵来就想对我下手,到底为什么?”亥海绕过一张桌子挡在身前,全神贯注地防止对方突然发难。
“你说和张贵来是远房亲戚,完全就是撒谎!”老人突然大声拆穿他,眼睛瞪起,一脸怒相。
“那又怎么样!难道凭这个就要攻击我?”亥海不想否认,凭感觉老人肯定跟张贵来有渊源,忽然有个远房侄子找他,被拆穿也是正常。
“凡是来找他的人,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朋友不需要撒谎,所以……”
老人突然捡起旁边的花盆扔过来,亥海猛地哈腰,躲过攻击,却发现对方竟然已经来到前方,立刻起身要走。不成想,后面却遭受了重重一击,倒下之前,他发现另外一个穿军绿色裤子的人站在后方。何时被人接近,居然没有一点感觉。那人蹲下,探头看着迷离的眼睛,似乎很年轻,梳着平头。
“小吴是在发短信给我。”那个年轻人说。
小吴?是在说那个老人吗?亥海脑子已经不清醒。昏过去之前,他听到年轻人在耳边轻声说
“我,就是张贵来。”
知道,不知道?
方正在医院见到了那天的录像资料,他希望能带回局里方便取证,可院方居然不能配合。说起原因,保安室的领导解释说,当天发生了一起疑似医疗事故,录像是重要证据,不敢随便外借。好说歹说之后,想了折中的办法,在医院会议室里看录像。方正还想找当事人询问情况,没想到来的居然是艾儿。据她回忆,那是上午九点多的事情,她正好在值班。亥海被送来时神志不清,双侧四根肋骨断裂,还好没伤到内脏。医院大门处只有一个角度固定的摄像头,四个白大褂推着可移动病床冲进急救室。其他病患慌忙躲开,短暂的混乱后,走廊恢复了平静,大家又聚拢到一块儿。
“有吗?”
艾儿轻轻地摇头。
方正倒带重新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掉。
“医院有后门吗?”
“有,但很少打开,应该不会让外人随便进入。”艾儿。
“能不能给我描述一下那个人,越详细越好。”方正。
艾儿尽力回忆。
“那个人很普通,是个男的,感觉有些年纪了,我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救护车里,当时他就坐在侧座上,当时我还以为是陪同家属。穿着格子衬衫,黑色西服外裤,其他就完全记不得了。现在回想起来,在抢救期间,他一次都没出现过。”
方正示意她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