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伊伊来得就像及时雨,或者说又一次成了岳翔的救命稻草。当《再次扣动选秀的扳机》这篇文章在《羊城晚报》上刊出之后,千娱文化这个才诞生不满两个月的小公司顿时变成特区文化界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受到了圈内圈外人的注意。
杨伊伊还为岳翔着重描绘了一笔,用他两个极端的策划案例——珠海国际电影节和重庆演唱会,把他烘托成一个不屈失败的大学生创业英雄。
《羊城晚报》的权威效应和轰动效应是毋庸置疑的,一石激起千层浪,特区报和特区电视台都派出了记者采访千娱公司,他们的蜗居办公室正好验证了一个大学生创业者的奋斗精神。
“我们将对传统的选秀产业扣动末日的扳机……”
“《赢在明日·未来风采——校园大赛》旨在张扬当代大学生的个性与激情,树立年轻一代正确的未来观,在全人类生存环境日益恶化的背景下,唤醒全社会的危机感……”
“我们之所以选择在特区做这场大赛,不仅因为她是广东地区大学生人数和高校数量排名第二的城市,更因为她具有辐射港澳和世界的窗口效应……”
“这是一场校园文化的革命、新五四精神的巡礼……”
随着岳翔前卫精辟的言论见诸报端,戴着黑色宽边眼镜的寸头形象现于荧屏,他俨然成了校园文化的新生力量代言人。甘于幕后的张坏则充分把握这一时机,以大大超出预期的价位敲定了《赢在明日》的总冠名赞助。
有了这笔启动资金,跟电视台的谈判也异常顺利,特区电视台同意深度介入,把《赢在明日》作为一个阶段性栏目推出。两家单位联合成立大赛组委会,策划组、统筹组、节目组、制作组、培训组等一一组建并完善起来。
“一旦我们上了正轨,所有的好东西都随之而来。”正如张坏所言,未动先火的《赢在明日》大赛成了特区各大商家都想挂靠的一块肥肉,要求赞助的单位纷纷发来传真或电话,有的甚至主动找上门来。岳翔的所长是策划推广,张坏的所长是舞台演出,李睿的所长是选手招募,但三兄弟都无心本职工作,天天忙着跟赞助单位谈判收银子。
到赞助截止的那天,三兄弟躲在小公寓里,计算着帐上的数目,所有赞助加起来有三百多万元,除去给电视台的活动经费一百万,千娱公司仅从赞助这一项就赚了两百多万,三兄弟快乐疯了,想象着把两百多万换成现金铺在床上会是怎样一个奇观。
“我要找十个女人躺在上面,跟她们车轮大战!”张坏现出色奴本色。
“我嘛,只想跟心爱的女人睡在上面数着星星。”岳翔不改情奴衷肠。
“我只想把这些钱放进自己的腰包,才算安心。”李睿提醒两人不可得意忘形。
《赢在明日》大赛的海选启动广告很快出现在珠三角的各大报纸和电视上,报名海报更是铺满了广东各大高校的校园。杨伊伊为此特别在《羊城晚报》上做了一期专访,把千娱公司比做搅动娱乐圈的一条鲶鱼,将带来一种改革创新的气象。
海选报名的第一天,周六,已经把二手吉利换成一辆崭新宝马的三兄弟,一大早把车开到电视台的大门口外,忐忑不安地等待市场的裁决。掘到第一桶金的兴奋如同少男初次*后的颤栗逐渐消退,接着涌起的是长大成人的责任感和更上一层楼的渴望。
“才七点多钟,我们来得是不是有点早了?”张坏喝一口冰豆浆,瞅着冷冷清清的马路和电视台门口醒目的大喷绘,不太自信地问。
“嗯……”岳翔同样紧张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来回按着自动车窗的按钮四处张望,特区电视台临近一个汽车总站,交通很方便,大学生选秀,自然一切都要方便大学生。
“我已经把工作做到位了,各个高校都有人发动报名。”坐在后排的胖子还算镇定,毕竟他最了解第一线的情况。
远远走过来穿着运动服的一群人,张坏失望地嘀咕了一句,把头转到另一边:“可能是晨练的。”
“不一定!”岳翔的心头却升起一个美好的直觉,视线追随着那群人的脚步,心跳逐渐加速,随着那群人嘈嘈嚷嚷地迈进电视台的大门,他双手一握,发出尖叫,“他们是来报名的,一定是来报名的!”
“来了,那边又来了一群!”张坏也发出控制不住的尖叫。
“嘿,那不是北理工和暨大的大巴吗?”胖子乐得屁颠屁颠的。
三兄弟已经不再关注零零散散的报名者,而是专注地数着一辆接一辆开来的高校大巴,嘿,连广州和深圳的高校都派来了校巴,专门运送学生前来参赛。
报名的选手以令人尖叫的速度递增,三兄弟得意洋洋地穿过已经人山人海的电视台大堂,来到演播厅——海选评审室前,早有组委会的工作人员恭候总策划、总导演和总执行的大驾光临。
“张大评委!”
“岳大评委!”
“李大评委!”
三兄弟喜滋滋地互视一眼,彼此作出恭请的手势,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声“请吧”。
电视台大堂的挂钟指针转到了中午十二点,报名人数依旧有增无减,接待小组的几个女生忙得手都软了,更有一些卖盒饭的小贩也发现这个商机杀过来。特区电视台门口如同过节一样地热闹非凡,几家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纷纷记录下这一值得大书特书的场面。
演播厅里,岳翔、张坏、李睿还有电视台的一位女编导组成的评审团,由开始时的满脸兴奋演变成了表情麻木,每位选手的表演时间也由五分钟压缩到三分钟,并没有岳翔期待的那种令人眼前一亮或精神一振的选手出现。
“我是一百一十号选手史芙蓉。”一位大脸盘大屁股、梳着已经很罕见的传统大辫子的年轻女子迈着舞蹈一般的莲步进入演播厅,先作半分钟的自我介绍,“史不是拉屎的屎,而是历史的史……”
仿佛是在沉闷的大学课堂上忽然冒出一位身着长袍大褂的老夫子一拍惊堂木,已经满脑子糨糊的岳翔被一下子拍醒了,当即瞪大眼睛坐直身体,倾听这位选手的自白:“我很不快乐,我的不快乐源于我的出众,我那妖媚性感的外形和冰清玉洁的气质让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众人的目光无情地揪出来。我总是很焦点,我那张耐看的脸,配上那副火爆得让男人流鼻血的身体,就注定了我前半生的悲剧,但是我坚决地相信,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岳翔听到这里不由内心呻吟了一声,感觉自己的鼻血已经要流出来了,没想到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请欣赏我万中无一的独创热舞——《末日风采》”一百一十号选手史芙蓉边说边自我陶醉地用嘴哼着不知名的旋律,舞动起自己“火爆”的身体,真是胸似波涛汹涌、腰如水蛇狂舞……舞毕的史芙蓉,落落大方地摆出一个S造型,等候评委提问。
评选助理在门口探头示意该选手的表演时间超时,没有理会的四大评委彼此相视,俱露出喜形于色的目光,梦寐以求的选手终于出现了,这分明是早年风靡网络的红人芙蓉姐姐的嫡系传人。
岳翔先咳嗽了一声:“一百一十号,你是哪个学校的?这段《末日风采》的舞蹈跳得不错,创意从何而来?”
史芙蓉又换了一个挤胸造型:“评委老师,我是吉林大学珠海学院的。我入学报到的第一天,就以我出众的外表和气质,轰动了整个学院,整日被校内大堆的男生围堵进行情感上的攻击。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恨不得世界末日赶快到来,将这些雄性动物一举消灭,所以创作了这段舞蹈……”
同为女性的女编导也实在受不了了,强忍着喷饭的表情问:“可能是你太招蜂引蝶了吧,你没有反省过自己吗?”
史芙蓉再度更换造型,小腿分开,大腿并拢,上身微曲,双手莲花般地托住腮帮,委屈之极眨着眼睛:“我真的好委屈,我过于新时代的外表,总是给人带来很时尚很前卫的错觉,可又有谁能料到,我骨子里流淌着传统女性几乎所有的美德……”
当史芙蓉一出演播室,四大评委憋屈坏了地大笑出来,岳翔边流着眼泪边问两边的摄像:“都录下来了没有……”
两名同样看傻了的摄像师下意识地点点头,敢情在电视台录了这么久节目,还是头一遭碰到这样的表演者。
“这就是我们想要的那个人?”岳翔如在梦中地问另外三个评委,得到了他们肯定的回答,又不放心地追问一句,“在节目中播出这一段没问题吧。”
女编导相当坚决地点点头:“台里那边由我协调,我们需要多挖掘这样的选手,要鼓励他们像这样表演。呆会儿把这一段放给候场的选手们看,让他们知道我们欣赏敢于自我展现的选手……”
当史芙蓉出现在特区电视台娱乐频道的《赢在明日》海选节目中的时候,几乎所有正在收看的观众都被震慑了,这是一种久违的感动,唤醒了大众对本世纪初那个“百花齐放”年代的怀念,满足了大众对主流、权威和精英的嘲笑,满足了大众对大学生多元化风采的认知,总之,这一期的娱乐频道创下了前所未有的收视率,一举荡平了电视台内部对女编导坚持己见的反对声音。
拥有第一手新闻渠道的杨伊伊适时地在《羊城晚报》发表了特评,她在结尾处这样综述:“……在社会不断物欲化的过程中,当代大学生渴望在躲避崇高、抵御教条中突出自我,在惊世骇俗、离经叛道中寻求认同!或许真如《赢在明日》的总策划岳翔所言,这是一个属于未来的时代、也是一个属于末日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