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这边也到头了，你那边呢？”在另一边的张坏，话里也透出一丝不安。
“一样的！”岳翔的回答传递出不好的信号，他大口地呼吸了几下，立刻被粉尘呛得咳嗽起来，明白了胸闷是空气污浊造成的，略略放心，大声道，“哥几个，沿着墙走一圈，看有没有出路？小心碎石和钢筋，别划伤了自己。”
“没有路！没有……”四个男生一边小心移动，一边彼此呼应，从声音的距离判断，这一圈空间的直径不过十多米，接近舞台的面积，也就是说，十三个人被封闭在狭窄的舞台上，而舞台四周，都是钢筋水泥的残骸。
四人走了一圈的唯一收获是拣到了八支矿泉水瓶，其中只有三支还剩半瓶不满的水，其余的基本都是空瓶子。
“开会！大家坐到一起开会！”岳翔瓮声瓮气地嚷起来，情况比预想的恶劣，他的小肩膀第一次扛着十三个人的性命，压力陡然袭来。
四个男生摸索着走到女生聚集的地方，就着手机的微光，围坐在一起，先通报了勘探的结果和收获的战果，众人一阵沉默。从地震中死里逃生的庆幸过后，是如何生存下去的难题，悲观的情绪在彼此之间传递，几个女生已经小声缀泣起来。胖子受到了感染，也抽了抽鼻子。
“学姐学妹们，省点泪水吧，再哭的话，我就要凑到你脸上喝你的泪水了，以免浪费！”岳翔忽然嬉皮笑脸地冒出了这一句。
“我也要喝！泪水那么一点点，我看只能用舌头舔了！”张坏也装模做样地附和，吓得几个女生赶紧收声抹去泪水。
“你敢！”坐在张坏边上的夏炎嗔了一句，不知手上使个什么小动作，使张坏龇牙咧嘴地怪叫一声，众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经过两兄弟的默契配合，沉重的气氛略有缓和，岳翔恢复了正经：“大家想过没有，我们真的很幸运，没被废墟压住。还记得《唐山大地震》那部老电影吗？很多地震中的幸存者都是缺胳膊断腿的。还有我上次在乐山遇到的地震，那两个日本妹妹更惨，只剩下四条大腿了。看看我们，一个个有手有脚，毫发无伤，老天爷真的太眷顾我们了，即便死了，也是个全尸。”
岳翔又发挥他一贯的语言天赋，前面是大段的正面鼓励，结尾突然来一个令人想不到的负面转折，顿时激起群雌粥粥。
“呸、呸！乌鸦嘴！”
“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就是、就是，痞子老师的嘴里就好像说不出好话来！”
……女生们找到了针对的目标，一个个精神头来了，七嘴八舌地讨伐。
岳翔心中偷笑，知道自己已成功地令大家摆脱了沮丧情绪，唯一不满意的是坐在女主持身边的小魔头，对他的话毫无反应，面无表情，波纹不动。
嘿，自己那么在乎她的反应干嘛？岳翔对自己也相当不满意，回到担负的责任当中：“好、好，我认错，下次一定拣好听的说！我们先关掉两个手机，电池要省着点用，才能坚持到最后一刻！现在正式开会，大家集思广益，发挥各自的聪明才智，先判断一下我们面临的形势和可能的出路。”
岳翔深知，一个好的策划人，拥有自己的想法固然重要，但更要学会把别人的想法拿为己用，拿来主义一向是近现代中国人的优点。
“为什么我们在舞台上的人没有事？我认为，应该先找出这个原因。”张坏首先提出问题。
“这要问老天爷了。”胖子向上指了指，他有时候挺睿智的。
几乎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向上看去，每个人都想到了，四周都塌了，独独舞台还在，一定上面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才救了大伙儿一命。然而，手机的微光实在有限，上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演播厅位于电视台综合楼的中部底层，里面有三层楼那么高，舞台上方就是最高的弧顶，再往上还有几层办公室，竟没有塌下来，确实有点奇怪。
“张导，你不是抽烟吗，你的打火机呢？”女主持想起什么似地问。
“好主意，如果能生个火，就能一目了然了。”胖子拍手道。
“当然不见了，可能是飞起来的时候摔没了。”张坏耸耸肩。
“真的是地震吗？开始的时候我们都被震飞了，好像爆炸的冲击波。”夏炎也提出了一个问题。
“不是地震，难道是核爆炸？世界末日啊！”来自珠海艺术学院的男选手俏皮地接了一句。
众人又一起笑了起来，独独岳翔没笑，这个可能性并非没有，这个黄金时代的最大特征是“未”——一切皆有可能的“未”，他目瞪瞪地瞅着对面容颜依稀莫辨的小魔头，心里想的是跟她同名的另一个女孩，他还记得自己的末日诺言，如果末日真的来了，他真的要履行诺言吗？他有能力履行诺言吗？
“核爆炸也不可怕，反正我们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不过千万别是地陷啊，把我们陷在地下多少米的深处，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可怜如花似玉的我，还没有完全绽放就遭到无情的摧残，真是天妒红颜啊！”史芙蓉真是个活宝，在这样的情形下都能恶心一下大伙儿。
“芙蓉妹妹，有我的精心呵护，一定不会让你这朵鲜花夭折的。”胖子也有了说笑的心情，不知道真的假的，他好像对史芙蓉有了点意思。
“呸，我这朵绝世芙蓉怎能插在你这堆肥牛粪上。”史芙蓉撇撇嘴，带着看不上胖子的语气。
肥牛粪？真够形象的！岳翔终于也笑起来，省起自己的职责：“好了，大家别贫嘴了，先把身上所有无关或有用的东西拿出来，像过航空安检一样，集中到一起，看看怎么发挥它们最大的效用。”
很快，众人围坐的空地上，堆了一小堆大小物件，以三兄弟身上的东西最多，不外是钱包、手机、钥匙串、手表等，以及那些矿泉水瓶，女生的东西几乎没有，都扔在化妆间了。
“兄弟姐妹们，我宣布，现在进入共产主义社会，这些东西全部充公，交给主持姐姐保管。”岳翔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从现在开始，每使用其中的一样东西，都要经过全体人员的表决同意，少数服从多数。我先制定一下饮水的规则，看大家同意不？半瓶水有三支，把它们投成两瓶，腾出一个空瓶子。从现在起，每人每天只能喝三瓶盖水，早、中、晚各一瓶盖。剩下六个空瓶子，男生两支，女生四支，小便就尿在里面。原则上，自己的尿自己喝，如果实在不想喝，就让给别人喝，如果还是没有人喝，就我来喝，大家觉得怎样？”
“痞子，放心，我的尿一定自己喝，还有夏炎的尿，你也别想。”张坏怕被人抢似地赶紧声明。
“坏蛋，谁要你喝我的……”夏炎忍不住大发娇嗔，最后一个字楞是说不出口，即便众人看不清，她也是满脸通红，心里头把这两兄弟骂得狗血淋头。
众人不由笑作一团，由于仅是被困的开始，暂时还能忍受生理的不适，又感觉岳翔说的话实在不好听，匆匆表决通过。
“小便说完了，现在说大便，这个空间很狭窄，我们又不知道还要在这呆多久，所以大家一定要注意卫生，大便都到最远的那个角落解决，解完后自己用碎石头覆盖起来。这里有两包纸巾，只给女生使用。不过女生们还有大姨妈要来，也是麻烦，大家现在可以先保存一些干净的衣服，当卫生巾使用。我的白衬衣先贡献出来，反正这里很热，又没有灯，男生们可以光着上身，女生们穿少点也没关系，注意不要碰着彼此就行了。”岳翔说着把自己沾满灰的黑色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再脱下白衬衣，放在外套的里子上，这样，他的上身只剩一个白色小背心了。
听岳翔这么一说，一直在地震漩涡中打转的其他人也感觉到了热，尤其是胖子李睿，早已汗流浃背了，赶紧脱衣服。女生们也羞答答地背过身，解开一些纽扣散热。
女主持微微颔首，看不出这个痞子，还挺心细、挺体贴人的，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爱之处。
“接下来，我们就要考虑怎么熬过这些日子了。为节省体力，大家平时都躺着或坐着不动，我们几个男生，每天轮流敲打声音，好让外面的人发现我们。同时，男生们还负责探路，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通道。”岳翔说的一套一套的，这要得益于他的末日情结，平时喜欢看一些面临灾难的自救知识，他又叹口气，“可惜，没有铲子，否则，我们真可以自救了，挖出一个通道来。”
“学妹们，岳翔的提议，大家没什么异议的话，就按这执行了。”女主持表示认同，俨然是女生的头领。按身份，她代表着电视台，作为大赛的联办单位，可以与承办单位平起平坐。按年龄，她虽然年轻，但在这些男女大学生面前，算是前辈。
“对了，我们还有一些东西呢……”三个来自暨南大学的礼仪小姐拿着手机在地上摸索了一圈，摸出一堆东西来，分别是三个水晶奖杯和六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那是准备发给选手的。
“嘿，他乖乖的，我都忘了还有这等好东西。”岳翔爆出自我标签的粗口，发出意外的喜悦叫声，“原来我们的救命稻草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