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月像做贼一般地缩回手,第一次拧男生的耳朵,就被人撞见,还被误认为是“亲热”,她百口莫辩,心里恨死了这个屡次诱发她暴力倾向的臭小子。
岳翔由厚脸皮锻炼出来的心理素质体现出来,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纸上,防止对方看见内容,同时琢磨着如何将此事一笔带过。
刚好这时,门“嘣嘣”响了两声,是张坏转回来了。
岳翔灵光一闪,直接将秦晓月所写的那张纸条从门缝下面塞出去,哼一声:“怎么,我们帮张坏和夏炎传递情书,二位想帮忙吗?”
“岳翔,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别忘了,我们可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女主持听出岳翔话里的讽刺,不无幽怨。
“犯不着!”岳翔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淡。
“没想到,岳先生和秦小姐在电视上针锋相对,私底下竟是一对情侣!嘿嘿,我们这些《赢在明日》的忠实观众可是受骗上当啦。”陈大路调节气氛地打趣起来。
“哪里、哪里!”岳翔嘴里谦虚,却骄傲地挺起胸膛,这可是自己生平最得意的一个策划,不仅创造了特区电视台的收视奇迹,更将节目中被万千男性观众视为梦中情人的冠军选手收入囊中,真是想不自豪也难啊!他顺风扯帆地揽住秦晓月的细腰,下起逐客令,“二位,我们想单独相处,难道你们还想看真人秀吗?”
秦晓月一不留神靠在岳翔的怀里,下意识地要挣开,却又意识到这是演戏,为了让对面的两人赶快离开,只好顾全大局,含羞忍愧,做出小鸟依人状,这次吃亏大了,让臭小子当众占了便宜!
“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你们了。”陈大路打个哈哈,那一双浓眉大眼里满是羡慕,甚至还有一丝嫉妒,拉着女主持转身离去。
这两人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两人消失在货架旁,秦晓月便狠狠地拧了岳翔的大腿一下,他痛地就要叫起来,早算准他有此反应的她已提前用另一手封住了他的口,顺势一个反手将他的胳膊拧在身后,变成批斗状。
“翔哥哥,以后呢,在人前,人家一定会给你面子的。不过在人后,你可要为了你的面子付出点代价哦……”秦晓月语气温柔,下手却一点也不温柔。
岳翔苦着脸连连点头,暗想小魔头不会是虐待狂吧?
门外又敲了两声,张坏递纸条进来,问起夏炎的情况。秦晓月回复说她还在昏睡,不用担心。
由于张坏看不到门内的情景,为了保险起见,岳翔跟他约定了联系暗号,用“3、1、2”的敲击规律代表自己人,若是陈大路和女主持乱敲一气,也不至于认错。
张坏离开后,秦晓月便搬过去和夏炎在一起住,中间地带只剩下岳翔,另一边是女主持和陈大路,不到半天工夫,那对狗男女已经打得火热。
夏炎一直没醒,还有发烧的症状,或许因为伤心过度,或许因为气温下降,特区毕竟是南方,仓库里没有什么御寒的东西,那些衣服盖在身上也太单薄了。好在秦晓月有先见之明,让张坏去找药,那么多车子,应该能找到感冒药。
在岳翔和秦晓月值班的上半夜,张坏送进来一个箱子。为了开门又不惊动那边的两人,岳翔和秦晓月轻手轻脚地挪动货架,总算把铁门开了一小半。
张坏把箱子递进来,人也忍不住跟进来,才一天工夫,彼此感觉都像过了一年。
岳翔顾不得兄弟身上只剩短裤,狠狠地抱住了他。
张坏显得很谨慎,小心地将他推开,两边看看,见夏炎不在这里,忙低声询问。
岳翔与秦晓月互视一眼,知道瞒不住,便如实相告。
张坏黑红相间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用仍然正常的右眼直视岳翔,语速缓慢地问:“痞子……让我去……看看她……”
“干嘛征求我的意见?她是你老婆,想去就去!”岳翔不满张坏带着沦为异类的自卑,生气地说。
张坏又局促地看了看门,似乎外面才是属于他的世界,而他闯进来是不对的。
“坏蛋哥,你快去吧。我和岳翔在这守着门,不会有事的。”秦晓月善解人意道。
张坏点点头,一抬光着的双脚,动作飞快却悄无声息地跑了过去。
“岳翔,你发现坏蛋哥身上的变化了吗?”秦晓月把门拴好,面露思索。
“他好像说话慢了,动作快了,人有点傻了……”岳翔已然想到这是变异的结果,一阵心酸,若不是这该死的地震、若不是这该死的黑雨,两兄弟怎么会变成两个世界的人?
“翔哥哥……”秦晓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有伸出自己的手。
“晓月……”岳翔紧紧握住心上人的小手,若没有她的相伴,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看不到希望的明天!
张坏只去几分钟就回来了,他低着头,掩着脸,没有再作停留,只是对岳翔和秦晓月吃力地说了一句:“帮——我——照——顾——好——她!”
看着张坏不顾而去的背影,岳翔失了魂一般,连他送进来的那个箱子都没有兴趣打开查看了。
后半夜,岳翔不住地发着噩梦,眼前晃动着张坏的脸:一会儿很正常,龇牙坏笑……一会儿黑一半红一半,满脸诡异……突然之间,他的脸全部变黑,冒出糁人的大泡小泡,瞪着一双没有眼白的黑漆漆的眼睛,张开漆黑的大嘴,发出凄厉的不像人类的叫声,露出一口白惨惨的牙齿,对着自己的颈部一口咬下来……
“啊!”岳翔惨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红惨惨一片,他抹着额头的冷汗,大口喘着气,耳边依旧隐隐回荡着凄厉的叫声。
“FUCK!”这个梦太真实了,岳翔骂一句,缓解心中的惊惧,晃了晃脑袋,却发现那凄叫仿佛挥之不去一般。
不对!岳翔打个激灵坐起来,竖起耳朵倾听,那凄叫声分明来自门口,虽然隐隐约约,但绝非幻觉!坏了,张坏还在外面呢,他一脚蹬进鞋子,顾不得系鞋带,就向门口冲去。
已经有三个人先到了,正趴在小门的观察眼上向外看,从左到右依次是秦晓月、女主持、陈大路。
秦晓月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做着噤声的手势:“嘘——小声点。”
岳翔放轻脚步,走过去,紧张地问:“外面怎么了?”
“有情况,你自己看吧!”秦晓月将自己的观察眼让出来,女主持和陈大路则连头都没动一下。
岳翔将眼睛凑上观察眼,忍不住又是一声“FUCK”,何止有情况,简直是大大的情况:张坏正站在一辆大别克的车顶,手里挥舞着钢筋,车的四面,围满了黑压压的那东西,至少有几十个,再远一点的地面上,躺着几具那东西的尸体。
大别克正是陈大路撞坏的那辆,张坏很聪明,靠着背后的水泥柱,只需对付三面的敌人就够了。
那些东西围着大别克张牙舞爪、蠢蠢欲动,却显得有些忌惮,显然刚吃过张坏的亏。
岳翔聚起目力,看清了“他们”张开的大嘴里,伸出一条条贪婪的舌头和泛着寒光的牙齿,就像一群饥饿的野兽,他不由把担心的目光转向兄弟。
在地下停车场的白色灯光下,张坏的身体已有三分之二变黑,他用唯一完整白色的右手臂握着钢筋在面前扫了两下,吓得那些东西齐刷刷后退几步。
岳翔吃了一剂定心丸,那东西还知道怕,说明“他们”并非完全的行尸走肉,还残留着一定的人类本能。
岳翔忽然注意到有几个家伙像狗一样蜷伏在地上,从站立的同伴当中匍匐向前,仿佛要发动偷袭的样子,他情急地想要提醒张坏,旋即想到铁门隔音,外面听不到的。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东西突然加速,脚底像装了弹簧一般凌空跃起,直扑向张坏的面门。
“小心!”岳翔终于急得大喊起来。
“别叫!”观察眼上的另外两人一起转脸,发出倍受惊吓的责怪,却因此错过了精彩的一幕。
只见张坏临危不乱,双手握住钢筋,像打棒球一样地挥起来,正打中突袭者的脑袋,污血迸在空中,那东西闷哼一声,像条破麻袋似地滚落在地。
这残酷的一幕却起了反作用,那些东西发出兴奋的嗥叫,似乎受到强烈的刺激,反而缩小了包围圈。
岳翔来不及为兄弟叫好就转为忧虑,才明白不能按人类的思维看待这些似人非人的东西。
蓦地,从车的两侧各弹出一个那东西,几乎同时,又一个东西从正面扑向张坏,形成三路夹击之势。
“合击!”岳翔的心一沉,那些东西的身体似乎唤醒了人类祖先的原始本能,以围猎猛兽的方式展开攻击,兄弟的处境不妙。
张坏又动了,动得极快,将钢筋在面前一横,左右一戳,时机把握得不差分毫,像开瓢一样地分别插入两侧突袭者的脑袋,就这么一耽搁,正面的突袭者已到近前,一口咬向他的喉咙。好个张坏,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将挂着两个尸首的钢筋向上一挡,刚好被那东西的大嘴咬住。
那东西嘴咬不到张坏,四肢却向他缠上来,四周都是“他”的同伴,若是被缠住,哪里还有命在?张坏一抡钢筋,那东西是被甩了出去,但被咬住不放的钢筋也离手而去。
见张坏失去了武器,四周的那些东西顿时一阵骚动,嗥叫起来。
车顶上的张坏也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手上多出了两把菜刀。
两把菜刀的威慑力显然不够,那些东西蜂拥而上,从四面八方扑向张坏!
岳翔睚眦欲裂,自己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兄弟惨死在自己面前!他忽然不顾一切地拍起门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拍得门“嘣嘣”直响,可惜只拍几下,就感到一股大力将他的脖子掐起来,他从观察眼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几乎将大别克覆盖住的那些东西动作一致地停下来,刷地扭过头,一齐向这边张望……
然后,岳翔的眼前出现一张扭曲之极的面孔,惊惶并愤怒地瞪着他:“姓岳的,你想害死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