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公子凯旋了!出战即胜!
这一大早,随着远征兵马归来的脚步,卷携着丝丝寒意,少年如虎般扬威而还。
这一早秦弘刚刚从太后那请安回来,便听得宫人跑来与她说了这消息。
“真的?如何?”秦弘满是惊喜,竟顾不上还是在深宫长巷中,便急切的询问起来。
那小内监眉飞色舞的禀着战果:“陛下当场夸赞两位公子是有会有千里前程之人,未来必定鹏程万里。还称赞了户部尚书大人办事有功教女有方。”
“对二位小公子有无加赏?”秦弘自知道自己所出之计意不在沙场而在朝堂之权,只是那位是否能看出?
小内监轻快的点着头,一脸的喜上眉梢。连连说着陛下道郑小将军初战即胜,平定北方乱族。辅国大将军教子有方,由此郑小将军封归德将军,将来承其父之位,并为培养锻炼分辅国大将军兵力四分之一于郑小将军。并感念宓家两朝忠臣,宓公子又作战有功,封宓公子为中郎将。两位公子高兴的不得了呢!
如此便好,秦弘抚了抚心头,像是块石头落了地,也有着自己的建议被采纳的满足。虽然嘴上陛下当真知人善用,却也是喜于自己之谋划,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实现了自己一点点志向。一时情不自已,面上喜色无法掩饰。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给我也说说看啊!”远方声音一响,宫人惊得赶紧俯下身,颤颤抖抖说了句:“郑昭仪…拜见郑昭仪。”
怎么每次高兴的时候这个人都来扫我的兴!当真是令人厌恶!秦弘心中骂了一句。
可那郑宜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主儿,越是看着自己恼心的人就越是想过分的刺激几句,更是什么难听说什么,丝毫没有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这会子看着秦弘,嘴巴一撇:“秦婉仪解了禁,看起来心情是不错!只是不知道这后宫参政该当何罪啊?”
看她一脸不屑与讥讽,秦弘终觉出:这人虽不聪明不足为惧,却讨厌的很,日后小妹若来而她还在,定会被欺负!如此不反击可不行。便鞠了一礼,不露什么喜怒慢慢道:
“郑昭仪可知,妾身这禁正是因给陛下提了议才解的。何况妾身是为百姓考量而非为我母家,你我在宫墙之中享受锦衣玉食,不更该心怀百姓吗?最后了说,妾身帮郑昭仪的兄长赢得了官位厚禄,郑昭仪不感激妾身便罢了,怎么还在这嘲讽?”
郑宜的那点小心思,那点小伎俩,若非自己母家之地位怕是在这深宫一两天都坚持不下去,更别说对付到秦弘这般的主,一句话便可以将她打噎回去。只得气的连连跺脚,声声叫骂着他的名字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什么?”秦弘冷笑一声,“难道妾身说错了?还是郑昭仪你言辞不当呢?”
“好,秦蓁,有你的啊…”郑宜满是愤怒,还从未有人敢对她如此!真的这女人来了后便事事针对自己,真是恼人!心里烦着,太阳一晒,双颊更是泛红。但终归是没有秦弘的心思与言辞,愤恨的“啪”一巴掌将气撒在了手下的丫鬟脸上,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天色渐暗,启明星泛出了光辉。前两日那西方隐隐可见的荧惑守心渐渐淡出了视野,若是星官见了怕是要去报喜:灾星消失,否极泰来,定是大吉之事了。秦弘拿出琴箫,正要吹奏时,听得宫人报皇上驾到,便收了箫理了衣冠走了出去。
见轩辕荆那一副样子,秦弘说不出什么感觉:他罚了自己,也奖了自己。既是恐惧又是欣慰,干脆藏了所想,微一欠身,抬头看向轩辕荆:“不知夜已深,陛下来妾身这里有什么事?”
“朕来感谢秦婉仪的主意,不行吗?”轩辕荆刚想往屋内走,便被秦弘横身拦了下来:
“妾身知晓了,这都是妾身该分忧的陛下不必在意。夜深了,陛下该回去休息了。若实在还有事情要和妾身商议,妾身愿陪陛下去御书房一谈。”说这话的秦弘,无论是谁所见皆是这秦婉仪不喜形于色,也是个不懂情理的人,皇帝亲自驾临却将其置之门外。
轩辕荆一疑:“你不愿朕来?”
“陛下…妾身惶恐。”
见此,轩辕荆轻轻叹了口气,他也不想自讨没趣,也不是那喜好周旋于后宫的人,只嘱咐了句让秦婉仪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阖上大门,见小皇帝走远了,秦弘终可以舒了口气,默默回了内堂。这下子双儿才悄悄俯在秦弘耳边轻声问道他为何如此。
不料刚刚那一派明月清风、冷淡无比的秦弘此刻却是略显失落,即便是双儿他也无心解释个一二,摇了摇头拉上了帷帘。烛火熄灭,秦弘细细想起上次一事:那轩辕荆疑心已起,不过一两之谋这事不可能如此快的化解。轩辕荆此番也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免得落个奖罚不分的名头,又哪有什么真心呢?
况且,秦弘叹了口气,想起此前种种突然悲从中来:即便他轩辕荆今天真的留下又能做什么?怕是再疑自己是为家族外戚争权夺利,那时就无论如何都解不开了…
秦弘不见的是,这夜里喜鹊听人,飞动枝头;清风携荷,香浮小池;丝凉盈袖,称心如意。暑热虽还惹人,却终也熬不过夏意阑珊。秋风渐起,空中露水渐渐凝为白霜。
感受着这一份清爽,小园香径的轩辕荆却无心欣赏这皎洁月色,无心感受今日大胜:一切种种,在那个人面前,自己都竟心猿意马起来。
朕从前还从未好好看过他…轩辕荆心道,那次他来御书房,虽看了他一眼却心中有事无法好好品味。如今尘埃暂定,仔细看来,他当真是动人:虽为男子却如星月似霜雪一般。身着女子服饰,略施粉黛,声音也轻巧…若非刻意辨别,当真也会认为其定是温婉得体的大家闺秀了。
想到这,轩辕荆露出了一丝不自觉的微笑,很甜很美好的微笑。连一旁侍奉了他的王卜都看得出来,那是他许久没有流露出的,一份自心底而出微笑。
可人就是这样,一有了甚开心的事,其并不会一直开心。只当是笑着笑着,轩辕荆便突然感觉到了一份空落落:心猿意马?心神不定?心思杂乱?轩辕荆扪心自问也不知自己这是为何如此,就为了一个他?索性摇了摇头,让身边人不必跟着自己,独自去了皇宫东南角的高阁——观苍阁。
那观苍阁在这意安城的东南角。与大内中其他恢弘的宫殿相比略显清淡,通体灰粽的百尺高楼飞檐翘起,当真有观苍穹、摘星辰之势。
顺着陡峭难行的阶梯上去,还未见人先是一阵白烟和呛人的气息传了下来…
“咳咳!别抽了!整日里弄得这里烟雾缭绕!”
轩辕荆一推门便看着在一堆器械书籍中,与他同岁、关系甚好却放荡不羁的占星师——陆瞻陆子离。
“烟雾缭绕我才能更好将自己融入进这苍穹仙人中,看出星象国运啊…”说罢,陆瞻又吐出一口白雾,持着长长的铜烟管斜眼看向轩辕荆。
轩辕荆翻了个白眼,满是嫌弃的看着这陆瞻松散的外衣,半罩着件丝质黛色大袍,任由不束起的长发披在肩头,半卧在躺椅之上吞云吐雾。
“怎么又到我这来了?我听说陛下后宫新来了位美人,怎的陛下不喜欢?”陆瞻慢悠悠的说完,嗤笑一声:“定是不好了,要不你怎么会来我这…”
轩辕荆捡起地上一本星图,坐在一旁斥道责着他平时里大门不出一下,在此吞云吐雾倒是什么都知道。
陆瞻慢慢起身,拉了拉落下肩膀的衣领,靠向轩辕荆,悠然一言:“嘲风可知?螭吻可知?于高脊亦观知天下事,况我若是天天出去旁人便要多心了。那岂不是违了陛下让我在这里的初衷了?是吧,堂哥…”
“你够了。”轩辕荆看了他一眼,随即目光回到了星图之上。
呵…陆瞻笑着倚了回去。悠然自得将那世事之白云苍狗看做无谓,只念陛下不必担心他。他在这衣食无忧,稳度一生。整日与仙人星象为伴,自在闲逸的很!怎么会想回到那纷争夺利的朝野中去?岂非痴了心?
见他这一副纨绔子弟之态,轩辕荆是看不过眼,直瞪了过去然这陆瞻语调很是慵懒念着:“我不过是你一个堂弟,再得老头子喜欢又能怎么样?终归名不正言不顺…”
见轩辕荆不再答话,陆瞻也不再多言,鼓弄了一会星象仪后便不知去哪寻吃食了。直至黄昏残阳渐落,轩辕荆离开都未在出现。
银带玉盘烁于黑夜长空之时,陆瞻立在高阁之上望着星空月圆。他原是轩辕荆堂弟,本名轩辕湛。两人自幼一同长大,关系甚为亲密。而这陆瞻因聪慧博学深得先帝喜爱。当日轩辕荆之母华贵妃听闻先帝有收这孩子为亲子并立储的心思,紧着将其一家以其母身体不适需静养为由迁至南方山庄并派人加以看守,名为静养实则囚禁。
自轩辕荆登基后,唯恐这堂弟再造陷害劫难,也为弥补自己一份愧疚,安置了其父母后将其接回帝京,改了名姓,编了个由头让他成了这占星师。而这陆瞻本性洒脱不羁,对繁文缛节无视、于官权政事无心;更识时务,回京后便一头栽进了这高阁之中不问世事,整日在烟雾之中与众星四时为伴。
“地雁划落,恐有战事…又得让他们忙一阵了…”陆瞻望着满天星斗,突见西北方一赤星滑落跌至远方地平线。却是不紧不慢的摇摇手中折扇,仍是一身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