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不解其意,只疑惑的看着那长命锁,想来这东西该是小孩子才有的东西,谁家孩子出生后家里人为孩子求个平安长命,将那银器打制成个锁头之样,意为长命锁。想来自己小时候,家里族中的舅舅也曾给过自己一个,而今那小玩意儿已然被自己收了起来,可如今苏清明将这东西给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想来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秦蓁蹙眉笑了笑,抬头问道:“这长命锁,清明给我是何意?想来我也不是那小孩子,家中也没有小孩子…真即便是为了小孩子,也该是个姥姥舅舅所赠…”
“欣欣莫误会。”苏清明粲然一笑,又紧紧握住了秦蓁的手:“这长命锁是我苏家祖辈传下来的,奶奶临终前交给我,我想着是时候给你了。而今和往后,该是你的也终究都是你的,无需分个什么时候。”
苏清明此番意思,是将这家族传承之物做个信物与秦蓁了。待言罢,将那小长命锁轻轻挂在秦蓁脖子上,苏清明笑了笑,柔声道:“真好看,就像是特意为欣欣准备的一样,看来欣欣注定是这长命锁的主人了。”
秦蓁羞红了脸,急急转过身不再看向苏清明,可脸虽是红的,那手却依旧在不断摩挲着长命锁,要将它紧紧记在心里似的。
一面感受着苏清明所赠之物的温暖,秦蓁一面低声怯道苏清明将这珍贵的东西给了她,而自己却没什么给苏清明,想来着实不妥。
却不料苏清明轻轻一笑,拉过秦蓁轻轻一语,只道这秦蓁便是上天赐予了他最好的宝物,他何德何能遇见秦蓁,又拥有秦蓁。
“况且,我还有这个!”苏清明从怀中掏出了个手帕,上头绣着青黛十三弦琴筝下缠同心结,边缘处缀以连理枝,正是当日被秦弘发现的秦蓁所持之物。这小帕子秦蓁赠与了苏清明后,被他好生揣了起来,每每拿出看看,心中都是无比感念。
这东西算是什么…秦蓁心里一阵惭愧,想来自己玩乐时所绣与他的东西,竟被他这般珍惜的藏了起来。自己日后定是要给他千般万般的好才可以,就像自己哥哥和那陛下一般!
边着想岔开方才那份羞与此刻的惭愧,秦蓁举起了颈上的长命锁,喜悦道:“这做工甚好,想来我小时候也有个!我与清明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儿可好?清明可愿意听?”
苏清明点点头,这些他自然愿意听。当然,秦蓁说什么他都愿意听,只要是她说的。他很少听秦蓁说起从前的事,他也很少向秦蓁提起他从前的事…他的过去与秦蓁有着天壤之别,若是提及,未免又引起他想起过去悲惨。故而除却那次与秦弘提起,他更是很少说起从前。
秦蓁看着苏清明点了点头,拉着他跑到桌旁坐下,一把抱起旁边的小鹞鹰,眯起眼睛真的如同怀念从前一般,向苏清明细细道起过去二十几年,她这个小丫头的一点一滴…
秦蓁生在冬日,正是大雪纷飞的时候。她的名字是她父亲取得的,“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在这大雪漫天的时候,待春日到来,桃花开遍而枝叶繁茂,正是最美的时刻。
这小女一如她的名字般,生的可爱俏皮,约着长大一些便显出那柳叶眉、桃花眼、薄唇皓齿,很是惹人怜爱。她父亲是户部尚书,有个做太后的姑母,而母亲也是出身世家大族,在她上头还有个唤作弘的哥哥,长她六岁,对她很是照顾。
秦蓁的童年与少女时期,定然是令人羡慕的…
大家族的女子又机会去读书,更何况是她们秦家这种家族,纵横百年,人才辈出。而秦家是分外开明的,从不限制女子读书此类云云,秦蓁的兄长是个好读有抱负的人,对着秦蓁的课业也很是上心。
可小秦蓁却不似她兄长秦弘那般沉静,她天生好动,两个人简直天差地别!按着他们旁里家族中的玩伴来说,若非他们都有个“秦”姓,都不敢相信他俩是一家的兄妹,怎的哥哥是别家长辈夸赞的对象,妹妹却如此淘气。
“这也没办法啊。”秦蓁听了这话,对着那些小姐妹嘻嘻一笑:“定是爹娘把读书的样子全给了哥哥,我才这样!好了不和你们说了,走了走了!”
带着一众侍女,秦蓁又跑出去玩了…因着她哥哥去教导外头念不起书的孩子这时候不在家,她倒是得了空跑出去玩闹一番,可这一跑出去,一下午时间,回家时候竟带回来了个小孩子——
那孩子脏兮兮的,消瘦的不行,看起来和秦蓁差不多的年岁可比她低了半个头左右。站在那里浑身颤抖,外头披着秦蓁的斗篷,里头却还穿着破衣服,连个鞋子都不曾有。
“这是…”方才教课回来的秦弘,一回家瞧着自己小妹不在就知道又跑出去玩了。想来家中父亲去工作而母亲一向慈和管不住她,这会子自己就一刻不在,她就不听话…可想着等她回来罚她抄书几遍,却被这“不速之客”打乱了阵脚。
秦蓁直接无视过了秦弘,拉过那小姑娘进了门。吩咐底下人去烧水找衣服,并去寻几件新衣服和间房子。待一切吩咐完全,将那小姑娘交给了下头人手里,一面对着她轻柔的说道:“你别害怕,你就先住在这里,她们不会对你不好的。等以后你想走了,你就和我说,好不?”
秦弘见那小丫头满眼泪水,颤抖着跪在地上深深一叩,念着救命之恩,弱小的身躯在寒风中发抖,叩在一边年纪的秦蓁底下。秦蓁很是不好意思,一面叫旁人拉走了她带她好好拾掇拾掇,一面转过头,将秦弘拉到了一旁。
“这下子你能说了?”秦弘看了秦蓁一眼,叹了口气:“前几年时候出去玩,还去拉人家公主起来!想来瞧着人家身上的佩纹也瞧不出个一二,倒还好心去安慰人家摔倒了怎么样…”
“哥哥你烦死了又提这事!”秦蓁很不喜欢听秦弘说起这个事,那时候她也不大,怎么就跑出去玩的时候遇到了从郑家回去的公主,她也不知是谁,瞧着人家摔倒了就去拉了一把。后来还想带着人家去自己家做客,好是被后来赶到的秦弘拽回了家。
回去后才知道,那小姑娘穿的绫罗上绣图案与颜色,竟是皇家公主之所备。
“真是…叫你读书那么难,这会子倒是积极!”秦弘怨怪了一句,盯着秦蓁问道:“这下子又是个什么人?又好心帮什么人了?你也真是,怎的什么都不和家里说一声。”
秦蓁一听昂起了头,从座上跳下插起了手,用着教训的语气说道:“哥哥做什么都和家里说了吗?哥哥去教书不也是没支会爹娘一声!弄得娘还以为你是和柴家的那哥哥出去闹了呢!”
秦弘瞧这丫头这般,忍不住笑出了声,辩解道自己是去做好事,是去帮扶他人,而秦蓁算是什么…不过是出去玩耍。
“我这此也算是帮别人…”秦弘不想秦蓁的眼神一下子黯淡起来,连着声音也有些哽咽了起来,惹得他很是担心,只担忧自己小妹是不是被旁人骗了。谁若是敢去欺负他家妹妹,秦弘定是能要那些小子们好看的。
可秦蓁却解释着,她今日本想着是出去玩耍一番,却遇见了刚才那个女孩。那孩子在这数九寒冬的日子里衣不遮体,冻得发抖,头发乱的沾满的杂草,双手双脚通红,正缩在角落一堆稻草沫子里发抖。
秦蓁看着可怜,上前打听才知道,原是这姑娘家里穷困养不起了,竟就这么被撇了出来,一路讨饭过来。而今入了冬却连个容身之地都找不得,瘦小的可怜。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岁,却经历了这般苦痛,一下子恻隐之心。
那小姑娘不爱说话,秦蓁只得知了那姑娘唤作双儿,其他便一无所知。想了几刻,秦蓁对着那姑娘伸出了手:“和我回家吧,我家是街那头的秦家,无论如何能保你好好活着!”
秦蓁的笑那么美,那么灿烂,眼中聚着春光一般,灼灼其华。
秦弘听得这些仍有些担忧这秦蓁会拉了个间隙回来,可却也理解她的心,自己当日在那别苑中拉起那个陶陶的手,不也是为着给他一份温暖?
“罢了,若真是故意进家的人,我还发现的了…”秦弘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对着秦蓁一笑:“看你今日也不算逃出去疯玩,抄书就免了吧。只是以后不许,还有不许带别人回来!”
秦蓁在后头嗯嗯的应着,倒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而后却也不再秦弘所担忧之内,那双儿在府中这些年,勤勤恳恳干着活,对秦蓁更是忠心。她感激着秦蓁的救命之恩,又因着秦家上下对她们这些下人好,都和自己亲人一般,便更是倾尽了一片心去忠于自己的主子。
秦蓁生在了一个好的家庭,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的家人并不安排她去成亲,她的家人无一不是那般慈和,即便是严格的父亲心里也是好的。
十几二十年的时光,秦蓁出落的窈窕大方,于着诗书礼义皆有了解,更是在最美的年华,一曲弹拨而起,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