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是个很喜欢讲故事的人,这下子和苏清明说了好一阵,至于最后讲完了还有些恋恋不舍。
“后来的事清明就知道了,我在屏风后遇到了清明,那么好的清明!”秦蓁比划了个大大的手势,用以来形容苏清明在他心里的位置。苏清明也大约知道了在秦蓁心里她那哥哥的所占多少…
想来苏清明想的没错,当日秦弘找来他所说的一番话,果真是看似客气其中藏着刀锋。他若是对秦蓁好那么千好万好,真遇到了什么事秦弘还能帮着说些话;可若得知他对秦蓁不好,想来秦弘也是第一个不肯放过他的。
说来到底,我又怎么会对欣欣不好…苏清明心中一阵无奈,他只怕这一辈子还不够对秦蓁好呢…
“清明!这门外…”苏清明正在这陷入“沉思”的时候,却被秦蓁紧紧拉了拉衣袖,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苏清明家院子外头站了许多人,将他家这孤单的小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他们是谁啊…”苏清明低声喃喃了一句,顺着窗户看去,却看出了些许端倪:这些人穿着统一的衣服,料子不差,定是某个大家族里的下人们。个个表情都有些凶狠,其中第一排还是些女子。
想来他一个乐师,也没个人认识,更不会得罪谁有这番的排场…那可能的,便只是秦蓁这位小姐了。苏清明拉过秦蓁,轻声问道:“他们可是你家的?想来是你这些天没回家,你爹急了派人来找了吧…不过他们也是厉害,还能找到这里。”
秦蓁低下了头,拽着苏清明的衣袖紧紧不放,从方才瞧着那衣服样式,秦蓁便知道是自家来人了。她总是以为家中父亲母亲不知道她对清明的感情,却不曾想到她的一举一动秦萧都看在眼里,对苏清明的行迹更是了如指掌。
看向秦蓁笑了笑,苏清明算是给了秦蓁几分安慰,一面劝着她先回家别让家中担忧;一面又说着她想来随时都可以来,自己这里便是她第二个居所。就这般,连哄带劝的,苏清明拉着秦蓁慢慢出了门,将秦蓁交到了她家人的手上,看着她一步三回头的消失在自己眼中。
这丫头还真是想不透,她家里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看着秦蓁远离的身影,苏清明摇了摇头。他注意到了方才秦蓁那份紧张的神情,想来定是从没和家里家长说过自己,而今想不到家里的人竟找到了这里。
他是尚书,他想知道什么不知道?都是那场子上出身的人,怎会连个小丫头的心都猜不到呢…苏清明心里觉得秦蓁天真的可爱,却也有些自卑的凄凉的心道:若非我出身这样的家庭,我若也是和她门当户对的一家,又怎会如此躲躲藏藏?想来终究是不配。
他心里知道秦蓁不在意这些,他对着秦蓁也从不在意这些,可真到安静想下来的时候,这些东西却如穿肠毒药一般,让这心里怎么也是难安的念着:想来她家,又该如何接受这样的我呢…
秦蓁跟着这些人回了家,一路上总觉得不对。平日里自己也曾出去玩过两三日,不过就是回去被爹娘责骂一番便过去了,如今是遇到了什么事竟派了这么多人?
秦蓁心里很是担心是不是家中出了事,一面拉过旁边的侍从问道是不是家里有事,而得到的答案却是秦萧找她有事。弄得秦蓁更是迷糊,家中还能派出这么多人表明安危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可又为何这么严肃…
直至到了家,瞧了家中如一如常,秦蓁才微微放下了心,心道这还好还好,本还以为家里出事了呢…
看着秦夫人依旧在屋中,秦蓁跑将过去,却惊了一跳:怎的自己两三天没回来,母亲就病的起不来了?!那种着急和担心顿时盈满了秦蓁的心,看着秦夫人那般眼泪一下子充满了眼眶滴落下来,一步跑到床边紧紧拉着秦夫人的手不放。
“娘这是怎么了…”秦蓁立即哭出了声,泪珠断线了般滚落,梨花带雨道:“是女儿不好,怎的就出去忘了时间,娘你怎么了,怎么了啊…”
秦夫人听得了女儿的声音,从那虚弱的梦中清醒了几分,慢慢转过了头,看着秦蓁虚弱的笑了笑:“欣欣回来了啊…这些日子跑去哪了,怎么连家又忘了回。这以后娘怎么安心放你走…”
“走?走去哪?”秦蓁听了这话慌了神,不知她母亲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母亲突发的什么恶疾?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自己离开这两三日真是罪大恶极,竟连母亲都忘了,秦蓁更是忍不住自己的泪水,哭泣着道:“娘是不要我了吗…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啊…”
秦夫人满是悲伤的摇了摇头,欲说还休,她不愿将这一切悲伤告知秦蓁,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就此跌入深渊。可事情摆在那里,终究还是要让她得知,秦夫人知道那皇后的嫁衣凤冠不日便会送得,到那时再说怕更是让秦蓁崩溃。
看着母亲这般,秦蓁更是忧虑,抓紧了母亲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听得身后一声:“不是你娘不要你,而是陛下要了你。从今往后,你便是这大音的皇后了。”
什么?秦蓁猛地回了头,这话是从她父亲口中说出的。秦蓁懵了神志,皇后?什么皇后?陛下喜爱的不是自己哥哥?他不是之前的家宴上还说,自己喜欢哪个人就和他说,他给她一个最好的婚礼…怎的这时候就突然说她是皇后?
秦萧知道秦蓁的心,他也知道自己女儿和那个什么乐师的感情有多好,甚至于他从底下人那听得的那个乐师的作为都很是满意。至于若非这些事情发生,他真的想放开这身份一说,让自家小女嫁给那个真心喜欢她的人,让她幸福一生。
秦萧本也是这么想的,本也是想的那么好…
“你也不必知道的太多。”秦萧冷着脸对秦蓁解释了这事个大概,说清了个基本后,看向秦蓁:“这些东西也只是和你说说,你出去不要乱说。只是记住,从现在开始,当初入宫的是你,当上贤妃的也是你,而今封后的还是你。终究都是你秦蓁一个人,我们秦家从来没有秦弘这个人出现过,记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秦蓁甩着头,眼眶已然通红,依旧是不敢相信这一切。她的父亲怎么就成了收养的,她的哥哥怎么就成了什么遗孤,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的离开了,生死未卜…她怎么就突然依得太后的意思,成了皇后!
“你们骗我!都是骗子…”秦蓁哭号着就往外跑,却被秦萧一把拽了回去,厉声喝到:“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家给我好好待着,等着宫中嫁衣凤冠、等着陛下迎亲的轿子来吧!从前那些事,都给我忘了最好。”
不顾秦蓁怎么拒绝,不顾秦蓁怎么哭喊,秦萧都是那么冰冷的唤来了外头的侍从将她待到了她的屋子中,锁上了门窗,安静的等着之后皇后册封大典的到来之日。
秦蓁一声声怨着、一句句哭着,听得床榻上的秦夫人悲伤难忍,那一句句的哭号像是尖刀一般划过这妇人的心,也划过秦萧的心。
秦萧是秦蓁亲生的父亲,对自己的女儿怎么会不喜欢?怎么会不想让她过着自己喜欢的日子…可她的悲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即便如何努力想是也无法冲破。
“连陛下都是这般呢,何况我们…”秦萧连连叹气,连连摇头。方才那冷酷的样子一扫而今,尽是两鬓已然斑白、满面憔悴的老态,哀声对着他夫人叹道:“终究是对不起他们孩子们了…我们对不起弘儿,也对不起欣欣。想来若是当日弃了弘儿,他得来生在个好人家,又怎会受得如此苦痛,欣欣也又怎会如此…是我们错了啊,错了…”
秦夫人终于是泣不成声,这些日子她从听得秦弘带伤跑出了宫后便就此一病不起,将一个孩子从她生命中就此抹失掉太难了…而本也早早预料好了秦蓁会如此,今日见了还是一般的痛苦,一般的捶心。
“想来也是…也是无法…”秦夫人抽泣着念道:“这都是大人们的决心,你我终究无法左右…只盼着那小陛下,能对咱们欣欣好…给她安稳的一辈子…”
不出几日,嫁衣来了、凤冠来了,宫中的聘礼也一一来了…秦蓁被锁在屋中,又是一番哭号的被强迫着试穿了这大红的锦缎,听着底下的人说了许多遍这封后婚礼的流程,又报了宫里的那位派着礼部送来的一众聘礼。
那聘礼那么繁华、那么昂贵,单拿出哪一件都是倾世之宝,价值连城。什么夜明珠、什么大珊瑚、金步摇琉璃珠…大红的箱子系着红绸,耀过了整个帝京的大街小巷。
可这些珍宝,在秦蓁心中都不及苏清明那一个小小的长命锁。不是那个对的人,再多的珍宝于她而言,都不曾入眼一看。
冬月临近了,外头都在庆贺着这秦家真是不知道积了多少德,又是封妃又是封后的,这聘礼如此宝贵,想来一下出了两个皇后,真是气派!
然而这中萧索悲戚,只有秦家的大门内方知,一人离索,一人分离…只念缘起缘灭,而今是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