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哭?”秦蓁皱了皱眉,喝到:“起来!回你宫里哭去!在这里算是个什么事?好了好了,风起来了,都回去了吧。”
尽管那风并未起来,尽管这周遭还是依旧温暖。但言笑晏晏的赏花,尽然成了皇后教训不听话宫嫔的现场。
本想着就这么离了,也不必在这丢人现眼。可赵美人正擦着眼泪打算起来时,突然瞧着远方那穿着龙袍的身影走近,顿时泪水又盈满了眼眶,做出那般可怜的姿态瘫在地上,梨花带雨低泣道:“娘娘果真是教训而责罚嫔妾,因着何事嫔妾也甘愿受罚…只是希望娘娘别再记恨嫔妾,嫔妾真是惶恐…”
秦蓁不懂这些,正如秦萧从前担心的,她对这些勾心斗角的是丝毫没有概念。她只瞧着赵美人突然这番认了错还有些难受,心中微微怪起是自己方才说话说得重了,还惹得大家都没有好好赏花,实在是有些失了妥当…
可正当秦蓁想唤她起来时,却听得赵美人一阵啼哭,硬是将远方的轩辕荆引了过来。看着一众嫔妃都在此侍立着,而这头赵美人跪在地上紧紧捂着脸不松,那头秦蓁皱着眉站在那里,一看就知道是出了个什么事。
“这是怎么了…”轩辕荆问了一句:“想来春日里阳光正好,你们怎的都围在这里…还有这…这…赵美人是吧,你这是怎么了,哭成这个样子?”
赵美人抽了抽鼻子,慢腾腾凑到轩辕荆一旁,依旧是哭泣着断断续续应道:“回禀陛下,是…是姐妹们一起来这里看花,本也是为了迎个花朝节…可不知皇后娘娘是不是心情不好…嫔妾就是来问个好的,皇后娘娘却满是生气给了嫔妾一巴掌!想来是嫔妾家中和皇后娘娘家中不睦,才…”
说到这,那赵美人紧着磕了几个头,对着秦蓁又是一阵哭号着乞求她不要因着家里的事而怨怪自己,自己是一片好心,自己错了来惹秦蓁不开心。可只求这皇后千万别牵连自己的家人…
那话说的那么可怜、那么恳切,不知真相的还当真会被她这一番哭泣而可怜到,进而不再追问那真相,追问这赵美人究竟是因了个何才挨了这一巴掌。
而秦蓁本以为是她自己知道错了,本还在怨怪自己,却突然被她这一招打的措手不及。就那般定定站在那里,一脸惊讶的看着这所发生的一切,怎的这轩辕荆来了,就变了风向呢?怎的方才说了那种话语的人,而今看来倒是成了自己小心眼?
秦蓁说不出话,她没那些个小心思、害人的坏心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一众人没一个帮她说话,看着轩辕荆那么看着自己和那跪着的赵美人,第一次感到了何为欲加之罪,第一次感到受了极大的委屈,第一次这么想家,想和亲人好好哭一番…
明明受欺负的是我,为什么没人与我说话?为什么倒显得是我错了?明明错的不是我…秦蓁心里很是委屈,瞧着泪水就要溢出,嘴里嘟哝着说她并没有说家里的恩怨、并没有无故惩罚赵美人…可嘴就是张不开,说不出个一二。
正待秦蓁也要哭出之时,轩辕荆却先是笑了笑,一把扶起了地上的赵美人,掏出了块手绢替她擦了晕染的妆容与眼泪。待将这梨花带雨可怜的美人儿扶起后,轩辕荆柔声道:“那脸可疼?”
听了这话,赵美人使劲点了点头,又隐隐回了点头,朝着秦蓁分明露出了丝讽刺的笑!秦蓁方想张嘴说出这细节之时,却听得轩辕荆又对着那赵美人一般温柔的说道:“想来也是疼,朕看着这脸都红了,真是严重了…”
“是啊陛下,嫔妾!”
“不过,不疼怎么记在心里呢?”未等赵美人借着机会把自己彻底塑造成个受了满心委屈的时候,轩辕荆一般笑着将她伸过的手一把甩开,说道:“这美人而今来说皇后于你了委屈,可朕了解皇后,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想来这脸色如此多变,看着朕来了就成了另外的样子,若非朕对皇后的了解,可真是要误会了。”
轩辕荆这话说着的时候依旧带着那番笑容,甚至于连语气还是一般温柔,可话中却尽然是不满与斥责。他瞧着秦蓁那样子就知道是个怎么回事了,秦蓁那眼神尽是惶恐与不明,没个心机的被旁人算计了,都不知道个为何。
而那赵美人,却是听得这一番话而周身颤抖,紧紧盯着地下,连轩辕荆的眼睛都不敢直视,直到轩辕荆让她回去自行反省,这一众才终于结束了这看戏一般的围观,施了礼静静退去了。
这园中恢复了安静,清风依旧,那头里梨花泛出阵阵甜腻的香气,惹得秦蓁这才注意了起来,这下子只剩下了她和轩辕荆。本来是结发夫妻,应该很是珍惜这种春光正好而百花泛香的时候,而这两人却是因着种种错综而互不相视的立在原地,一语不发。
“皇后…就在这里等着朕走吗?”轩辕荆低下了眼眉,不过才过了一瞬,他就从乾极殿上的那番意气和方才教训赵美人的那个作态换了个样貌,换了个神情。那么失望,那么悲伤。
秦蓁不语,她心里头确是在等着轩辕荆走开,等着轩辕荆赶紧只剩她一人,留她在这过会子慢慢回去。可她不想和轩辕荆说话,心里知道而今如此怨不得轩辕荆,一切只在自己的家里;她心里也能体会轩辕荆和自己该是一般的难受,可就还是瞧着自己的这个夫君,怎么看都是难以除去的厌恶。
轩辕荆叹了口气,倒是自己坐在了那石凳之上,一面唤着秦蓁也坐下来,他有些话,还是要和秦蓁说说…为了她皇后的这个位子,为了她这小姑娘别再被欺负…
看着秦蓁缓缓坐下,轩辕荆替她倒了杯茶,轻叹道:“朕知道皇后的心,皇后心里惦念着旁人,想来能让皇后如此惦念的,定是个翩翩佳公子,也是个幸运的人。”
秦蓁自打封后入宫至今,还从未听得轩辕荆和她说了这么长一句话,也从未听得轩辕荆说出这话,说她心里头惦记的人…想来这话竟是自己而今的夫君说的,真是讽刺。
“皇后的心,朕理解,朕也有着一般的心,想来皇后也是懂的。”轩辕荆摇摇头,已然蹙紧了眉头:“朕对不起皇后,让皇后忍受分离之苦。朕和皇后保证,朕不干预皇后所想,但是像今日之事,朕希望皇后不要那般忍耐下去。皇后越是忍耐越是如此,她们便更会如此…”
秦蓁听了这话,心里疑问:他轩辕荆可是在安慰我?他…怎么会是他来安慰我?是啊,这些时候是我对他很冷,因着这些事,却忘了从前他是那样一个荆哥哥,是和哥哥一般好的,对自己也是那么温柔笑过的…
秦蓁轻轻点了点头,没做什么回答。轩辕荆想来自己这番话,也能让这小丫头清醒了些,也能让她不再受这些个欺负。想来今日是自己来了,自己要是不来,或者自己没有那么做,这小丫头不知该如何伤悲了。
轩辕荆因着不信不知真相而伤害过他最惦念的人,他再不愿因着这原因而伤害了另一个人,伤害了从前那秦弘疼惜的小妹。
风渐渐起了来,想来还有一堆折子没有处理,轩辕荆起了身,那么客气的说了声“告辞”,客气的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甚至于比对着陌生人还要更加离了几分距离。
“陛下…”秦蓁瞧着他要离开,鼓起勇气唤住了他的脚步,看着轩辕荆回过头,秦蓁深吸了口气,轻轻说道:“刚才臣妾不是无故惩罚她的,是她说臣妾和原先的…原先的不一样了,臣妾害怕…才一下子打了她。陛下方才那样子,臣妾很感动,很感激。”
“朕知道,朕了解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轩辕荆笑着摆了摆手:“皇后与朕,不必说谢不谢的,想来朕对皇后曾也如对小妹妹一般,这些事情皇后不必在意。”
秦蓁第一次当着轩辕荆的面笑了出来,第一次对着轩辕荆笑了一下!虽然那笑转瞬即逝、那笑也不过是为了感激而非其他感情的一笑,但在轩辕荆看来,那个笑容那么美丽,当真比那一旁片片桃林更加灼灼!
巧笑盼兮、美目倩兮,又是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这等美丽的女子,若是能得一人心,将是人间三月天,最美的芬芳时刻。
可如今却只得在这深宫之中,虽是穿着一身金缕银丝、享受着荣华珍馐,而与心中之人永离永别,再不得见。将那最美的,变作了心疼的…
轩辕荆心里怎么也过意不去,他也知道他和秦蓁的关系并不会因为这事而便好一丝,只要秦蓁还在他身边,还是这个皇后,这两人就注定这般隔着鸿沟之距…可终究还是想让这可怜的小姑娘快乐几分。轩辕荆记起来那秦蓁身边是有只小猫的,想来可能秦蓁会喜欢…
几日后,不知从哪里,轩辕荆弄来了只小白狗,瞧起来两三个月,虎头虎脑的正是调皮淘气的时候!轩辕荆想着,改日里有时间将那小狗直接送到坤载殿,能给那小猫个玩伴,也能让那秦蓁舒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