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入朝殿试考生,其既然身为“天子门生”,则其考官自然落到了轩辕荆头上。轩辕荆于此类自然自然是可以选择放置一旁让文臣代理考核,自己做做样子便得,前朝也不失有君主如此。
可他却是个极为负责且重视此事之人,高堂之上正襟危坐,静静看着底下的新人叩在那里,等着他来出个考题。而此番屋中主事的文官,也曾作为那太学博士而出的吏部宫毅之。
这一番殿试一两个时辰下来,底下头应答的不少,轩辕荆也算是瞧中了几个合适的。而那最后一问,轩辕荆拍了拍那龙椅,沉静了语气,道:“此番殿试,朕于尔等学子一问,彼治而论,何是为上?”
底下头大员们心里知道,这近乎便是决定的一题了,能否达到那高座之上小陛下的看重,或就在这关键一答。
而正当这些大儒博士等一列文臣心中揣度哪位之时,却从那些考生中听得了一分动静。细细看去,原是其中一位穿的朴素之极的考生慢慢施了礼,决心首当答了这话。
他这一举却惹得那些个侍立的官员们多思,一来瞧着他穿的一般,想来不是那大家世族之子弟,再或这题一出这么快了便处以应答,岂非没有看出这最后一题所含之味?如此草率一答,若是没得想好只怕不妙…瞧好他的未免叹息自己怕是看错了人,不曾看好的倒是心里窃窃笑了起来。
可却听得这考生一叩,答道:“陛下所问,草民或可一答。所为此问,草民觉是在适。然适乎,民之为适之,便就以兴顺之。天下无不此礼,阴阳相调,万物循规,无不在一个适。”
这话一出,方才文臣种种所想皆化作一叹。连那同行考生都不禁回头一望,瞧瞧这答出如此回答的,是个什么人。
轩辕荆点了点头,露出微微一笑,看了他好一阵,想来二三十的能说出此话,不在意料之外,却也有些惊讶。看他穿得这样,甚至显出消瘦,想来是吃了番苦头来念书,只盼着能得个榜上有名呢。
轩辕荆心里有底,又看向了一旁侍立的宫毅之,看着他也是点了点头,便定下心。听了旁下几个考生言毕,轩辕荆指向那最初的考生问道:“你,唤作何名?”
“草民郎行。”那考生镇定答道。
郎行…不错。轩辕荆心里念了他两遍名字,再一笑,问道:“朕看着你面色有些不好,可是由很远之处赶来?想来也着实辛苦。”
郎行弯了弯身,竭力将那份紧张压回心底,再拜应答道:“草民家中清贫,已然多次应试而不中,本想放弃。今日能来此见了陛下龙颜,也是在于草民此前听得了一位高人所言,这才下了决心再一试。”
“高人?”轩辕荆心中泛起了好奇,向前倾了倾身子问道:“什么高人能将如此学生点醒?”
郎行方才想回答,却突然想起秦弘的嘱咐,他可是在话中特意点出不要向外人提及自己的。这一想,郎行只是应了轩辕荆:“一位无名之隐士罢了,想来年纪轻轻然有如此之高的感念,草民实在佩服。且那恩人不仅点醒草民,亦为贫寒的草民出了些盘缠,实在恩人而没齿难忘。”
轩辕荆听了点点头,心中有感于这郎行对个无名隐士的如此感恩,也感于这人实在也算是个人才。他倒是也该感谢感谢那位无名之人,能将个如此之人再次劝到这朝殿之上,为国之士。
这一问罢,殿试也就近了尾声,只待那金榜贴出,待那些新科进士新榜提名而庆贺题词之时了。在场的这些人,虽不得结果,却也猜了个八九了。这唤作郎行的今日能坦坦大方,应答如流,想来定是榜上有名了。
这头乾极殿中安静肃穆,那边后宫的小园之中却又是片片脂粉香气。
原也是将近了花朝节,这百花之神的生日里春风送暖,随着百花新绽而添了无比美艳之色。宫妇们想着赶着这好节日里出来逛逛,一来二去便也去报了皇后,希望她于花朝节前先于举行一次赏花之会,让人感受这番春日之美。
秦蓁从前是很喜欢这些个活动的,想来去年花朝节的时候她取了好一捧鲜花去寻了苏清明,那般开心。可而今来她整日里闷闷不乐,做什么都是悲闷难忍、提不起丝毫兴致,对这些个事也没个上心,也没说个答应与否。
秦蓁不上心的混着日子,可秦琅那头却是急了起来!想来她不担心轩辕荆瞧着秦蓁这番而生气把她给废了,他不敢这么做;而他看在那秦弘的面子上也不可能这么做。换个来说,秦蓁在这深宫之中,只要自己开心、只要她不像那郑宜般惹乱,她想如何不上心轩辕荆都不会在意,都不会管。
可这么下去看似你好我好,但却是彻底推远了这夫妻二人。秦琅将秦蓁推到了这个位子上,便想来了这未来太子之位。轩辕荆对旁人不上心,更是方便她们秦家能夺得这个位子…
如此想来,秦琅索性下了懿旨:这春日之中正是赏花好时节,宫中妃嫔连着新老的,都还不曾与皇后多接触,这岂非生疏了宫中各位的感情?
她这话一说出,秦蓁也便照做了。不过就是个赏花,她应付两句,在一旁瞧瞧她们逗弄两句便得了,吵得心烦,倒还不如自己待着。
于是这日里,瞧着春日正好,那日头不刺不冷的,微风徐徐过身正是合适。赶上轩辕荆在前朝面试着那些未来的新科进士,这头里皇后便带着一从人入了御花园中,瞧着桃花灼灼、梨花胜雪、红樱烂漫。
听着那些个精心打扮的宫妇们聚在一起,一边说着那些灼灼鲜花,一边言语里刺弄着对方,秦蓁听着不舒服,却没搭理。想来她心里惦记着苏清明,入宫这么久了,也没听得他半分消息,实在担忧…还有她哥哥,也不知怎么样。故此便更加对什么都提不起了半分兴趣,只在到了那花园之中,寻了个地方,缓缓坐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娘娘在这啊!嫔妾还以为您身子不好回去了呢…”秦蓁听得一阵笑声愈发离近,只看着是此前入宫的赵美人走了过来,迎风摇着身姿,好一阵香粉胭脂气!
秦蓁轻轻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只拿起桌上清茶抿了一口,便又朝远方看去。
可她这一面,却引得了那赵美人不快!赵家从前与秦家有过过节,虽说过去了很多年,却是从前秦家在朝堂上打压过赵家的行为,故而两家一直处不好。而此番赵美人是不知从哪听得皇后不受陛下所喜爱,特来“安慰安慰”。可却经着这秦蓁这幅脾气,想来了她这么年轻便能坐到如此高位,自己好声好气的来这,她还要对自己如此!
这一想便更想到了家中旧事,气便起了来。可她却不能对着秦蓁怎么样,只是愤愤的离开了,临走和着那丫头轻轻说道:“想来也不知道她是个怎么回事!本宫之前听那姜睿钦说从前的秦贤妃可不是这样的,现在是受了什么刺激吧!真是想起来就不快!”
她说的轻,却不料那头园中的声音太远太小,丝毫没有影响到秦蓁把这话听到耳朵里。
若说是谁说些不好听的,她也不愿管,这些宫妇嫔妃们在这寂寞久了,吵吵嘴也不碍自己事…可这赵美人的一番话却是秦蓁如何也不能放任她说下去的:这因着如今这皇后本就不是从前贤妃,若是被发现了个一二,传出去就是动乱!
这话必须止在这里!秦蓁皱了皱眉,唤住了那赵美人,没什么表情的盯着她看了好一阵,看的那赵美人浑身发毛,却听得秦蓁冷冷一语:“跪下。”
赵美人自知理亏,也知她面对的人是个什么位份,可这心里总也是愤愤不平,撅着嘴慢慢跪了下去,却不料秦蓁瞪了她一眼,扬起手“啪”的扇到了她脸上!
瞬间,赵美人的脸红肿了一块,眼泪随之汩汩而出,双手捂着那通红的脸颊很是气愤的看着秦蓁,而这一声,也引来了那头赏花的一众。不明所以的匆匆赶来,只见得秦蓁站在那里瞪着跪在地下,梨花带雨的赵美人。
赵美人愤愤一喊,哽咽哭道:“娘娘你!嫔妾好心问好,您怎么仗着自己的位子如此欺负嫔妾!您家中和嫔妾家中不和,您就要这么对嫔妾吗?”
“本宫如何?呵…”秦蓁冷冷笑了一声,对着方才赵美人的话,她必须杀鸡儆猴,告诉了旁人何能说和不能。一面冷哼过去,秦蓁一面高高在上看向了赵美人:“你说本宫如何?欺负你?想来赵美人在背后那般议论本宫,如此造次!本宫没更加责罚便得了,倒还成了本宫欺负你?”
这话听得一众面面相觑,却没一个敢说话的。她们印象里的秦蓁绝对算是个不主事的人,可今日那赵美人到底说了什么,能让这素来安静的皇后这般气愤!个中原因,概是只有和温玉知道原委,而她是个聪明的,看破也只是当个戏看看了。
“本宫告诉你。”秦蓁斜视了一刻仍在哭泣的赵美人,抬起头看向远处:“本宫是变了,因着本宫现在是皇后,有些事必然和从前不同。若是以后再听得你们在背后传闲话,别怪本宫不念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