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过的飞快,秦蓁那里想来又被大雪覆盖而上,尽染凄寒与纯白。而至于秦弘,更是真正无一人得知其所奔至之处了,从前秦弘想来借着郑乾渊的手帮着朝堂一把,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心死了,是何都无异了。
外头里到了年下,皇后的丧期也过,然还是要显出祭奠皇后而不能太大操办着年节。百姓们因着从前秦贤妃的那些建议,什么打破寒门之禁锢云云之类,也念着她的一份好,想来这人这么年轻的没了,心里头也是过意不去。因着这年下,也成了个甚是简单清冷的年下了。
寻常人家也便就换个春联,至于连爆竹声都寥寥,更别说这皇宫之中。失了中宫之主,也看得出轩辕荆心里头不痛快,孩子方才出生便没了亲娘,怎么想都不是能大贺的年,于是这宫中也便简简单单布置了些,与往日那般奢华比起来,当真是冷清了。
除夕之夜,轩辕荆赴了筵席,平平淡淡吃了顿年夜饭,一如旁人所想的那般,满脸的愁容。那些个宫妇大臣的,只以为是这陛下哀思皇后,一面频频劝着皇帝节哀。而在轩辕荆和那郑乾渊夫妻的心里头明白,这轩辕荆如此态度,或许也有着秦蓁的一份原因,但更多的,是秦弘就此当真无所踪了。
“哎呦呦,你们看着这宫家的小女儿,多么可爱!”
轩辕荆这头里愁思满面,尽力持个笑容对着下坐众位,却听得台下一声赞叹,看向那小孩子。小女儿不知他这痛苦,拿着个小毛笔在父母身边挥舞着,像是写个什么东西一般,一笔一划念念叨叨的还像模像样,一点也没有个羞怯的表现。而这小女儿几番戏耍,倒还真是把那头轩辕荆看乐了,想来自己的孩儿不久几年后也会如此,做父亲的总会高兴。
轩辕荆瞧了那小姑娘,轻轻笑了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女儿,朕瞧着也是可爱,小小的人儿倒是精神!”
那孩子的父母赶紧拉过那小孩,起身恭敬拜道:“陛下赞誉,小孩子不懂事惹了您心烦。臣是宫家的,这女儿是臣夫人的小女,唤作宝珍。”
宫宝珍…轩辕荆点了点头,心里头想起来这便是那太学博士宫毅之的孙女了。想来这老先生早先是说过今年年岁大了,宫中筵席不便参加,差了自己长子和儿媳入宫拜贺,却不想这夫妻把自己家的小女儿还带来了,也不曾想这小女儿不过三岁,竟是如此俏皮!
“哎呦,你们快瞧啊,小太子笑了!”那头里在抱着小小的轩辕勖的奶娘旁的才人惊喜的说着瞧着,看那小太子听见这宫宝珍的声音时,连眼睛将将睁开的小孩子竟是咧开了!因着满面灿颜继续道:“听着宫小姐的声音,太子都笑了,可见这小宝珍是多么惹人喜欢。”
旁人听了,无一不发了笑声,更是听得那头轩辕婵开起了玩笑,说什么这小太子小小的年纪听着小小宫宝珍的声音便得了笑,这可是天赐的良缘!日后若是得了机会,可是得促成这一段感情呢!
宫家的夫妻听了这话,连连起身摆手,说着自家小女哪有这份夫妻能得了太子喜爱,并一把拉过了那小姑娘抱在怀中,只怕这话引得轩辕荆生疑,到时候即便没这个意思,倒是因着旁人无心一句受了连累,说自己有觊觎那太子妃、那未来皇后之位了。
可轩辕荆听了也只当听个乐呵,他本也是看着这孩子可爱的,且自己的孩子还那么小,如何也还不到那一步。只摆摆手让那宫家战战兢兢的两人坐下,一面瞧了瞧大殿之下,方注意得这今日除却自家两个小婴儿,还是来了三个小孩子的。
郑乾渊家的郑安是唯一的小男孩,在那头陪着爹娘好生吃着饭、一面还学着从这菜名里识识字,倒是一如平常。而那宫家的孩子比他还小些,瞧起来是活泼!即便被父母搂在怀中,也依旧是在那头拿着根笔比比划划的涂写着东西。
余下那小孩,便是这里头最大的了,是那故去宓煜家的独女,被自己母亲带进宫的。姜潺采是被册封为诰命夫人的,今日本也是可以一家跟着入宫入筵席的,若非宓煜没去,也该是一如他们这一家家的了。
轩辕荆在上头看得清楚,那头里郑乾渊看着姜潺采和她的小女儿,总也是露出一副悲伤之情。想来无论如何,看着这母女二人,心里头便不自觉想到故去的好友,想到他那么年轻便天妒英才,想到他留下这孤儿寡母的…郑乾渊看着便是难受,一杯杯酒不住下肚。
如此一来,怕是郑乾渊又要如从前那般郁郁消消了,轩辕荆可怕他又回到宓煜刚走的那时候那个样子,只得自己分分他的心,将那郑乾渊从悲伤中带出。心道此,便展开了笑颜。
“朕看着这宓家的小宓婕是个顶厉害的,你们瞧瞧,这小姑娘耍剑耍的多好。那不过就是个木棍,和个真剑一般。一招一式的,像模像样。想来这宓婕用武,那头宝珍好学,都是厉害的女子啊。”
“宓姐姐耍得好,以后我也会像那般!”未等姜潺采说话,倒是被一边的郑安接过了话,迈着步子跑到宓婕一边,咧着嘴问那宓婕能不能教他两招,他看着这宓姐姐好生厉害!
姜潺采伸手轻轻抚了抚郑安的头发,一面轻柔说着他有个好父亲,自然会学得更好,一面回了轩辕荆的话。一言她丈夫是个习武之人、爱武的将领,她身为这将领的妻子,他们的孩子自然要和她父亲一般。
想来这女子昔日经历了丧夫之伤,那般坚强的独自撑过艰难的时光。瘦弱的女子,本是父母指婚嫁到了宓家,却是倾尽了全心全意,独自扛起了整个家中的所有。更别说家中孩子还曾得过天花,失了丈夫又可能失了孩子,对她是何等打击!可如今看来,她依旧是那个样子,那般坚强而不屈,守着她丈夫的路,继续走下去。
“如若是这孩子们处的好,不如就让他们这般处下去。”那头里一位大员笑了笑,举起酒杯对着姜潺采与郑乾渊敬了一杯,笑道:“这孩子看起来有缘,想来宓家和郑家也是那般好的交情,何不就促成了呢?”
“还是要看他们的姻缘才是啊…若是当真成了,可算佳话了。”轩辕婵细细一笑,看向那头里,两个孩子玩的正好。宓婕带着郑安比比划划,听着那许多的笑声,真也是青梅竹马。
想来过去自己不也还是那么小小的一个人,整日里朝着郑乾渊的住所跑去,今日里一本书明日里一份小吃的送过去,从也不管郑乾渊是不是开心,从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很累,反正看着他,满心都是满足。
而今自己如愿以偿嫁给了郑乾渊,他对自己也是百般的体贴,只怕自己受了一点点伤害。可瞧着这许多年匆匆而过,自己已经长成了一个妇人,成了他郑家的夫人,成了这孩子的母亲…而自己的孩子,将继续把这演绎下去。
一如那头轩辕荆,他经历了太多,从少年的震惊与耻辱,到后来所逢命定之人的相遇。后来,随着命途安排,他得了秦弘,将从前那段没有走完的路继续走了下去,也盼着自己的孩子将路继续。可就当他这里走着走着,便遇到了密林…
轩辕荆看着下头这孩子们玩得欢,也看着他们这一家家的幸福,心里头有开心,亦有悲戚。如若这等些未曾发生,他是不是也有着秦弘在身边,尽显风流?他是不是也能在这座位下,看着秦蓁和本属于她的那位,一面笑着一面尽享她的美好…
外头爆竹炸起,将轩辕荆从沉思中惊醒。这一声算是送了这过去一年,算是断了从前种种…想来这时,秦弘不知在何处流浪,秦蓁可能已然在那里遇到了她心中所思,而轩辕荆对着两个襁褓中的孩儿和他的天下,静静迎来新的一年。
“父皇,勖儿做了噩梦,害怕自己睡,勖儿想和父皇睡…”
被这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叫醒,轩辕荆揉了揉眼,从榻上慢慢起了身。想来已然过了三年,他这小太子和小公主也学会了走路说话,也有了先生太傅。
轩辕荆笑了笑,将地上光着脚的轩辕勖抱起,放在了自己身边。他这两个孩子,性格截然不同!那轩辕玢颇有从前轩辕婵的样子,调皮的很;而这轩辕勖虽是哥哥,却更加听话。
这两个孩子轩辕荆很是喜欢,珍惜的不得了。虽说平日白天里都是秦琅带着这孩子,但晚上他们是住在自己房中,而那房子离轩辕荆的寝宫近的很。这样一来方便轩辕荆随时去看他们,二来旁人想加害也没个方法。想来今日这轩辕勖做了噩梦,想是怕的不得了,便匆匆跑到自己父亲这来了。
“你以后得穿鞋,知道吗?”轩辕荆给轩辕勖擦了擦脚上的灰,告诫道:“这好在是夏天不冷,冬天都该染了风寒了…下次害怕你叫别人送你来,知道吗?”
轩辕勖轻轻点了点头,一把抱住了轩辕荆,蹭着他的怀轻轻问道:“父皇,勖儿白天听太傅将母亲的故事,勖儿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父皇知道勖儿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吗?”
这话问的轩辕荆愣了神,这才想起他已然许久都没提过过去种种了。那些事、那些人,在他心中好似已然随风而去,可今日听了他儿子的话,那些藏在心底的事情却是相思无穷极、无语赴东流。
“你母后啊…”轩辕荆搂过了轩辕勖,替他盖上了被子,轻轻拍着他,缓缓道:“那是个很美的、瑰宝般的女子…面容灼灼、心负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