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你怎么了…”一边的轩辕勖被轩辕荆这一声惊叫吵醒,刚想哭出声,却瞧见他父皇那么紧张的坐在那处,一身大汗颤抖不已,硬是把自己的哭声憋了回去,拿着小手轻轻拍着轩辕荆的脸颊。
听见一边儿子的声音,轩辕荆这才渐渐从方才的惊惧中回了神。瞧了瞧这里,还是他的昊祜殿,还是一般燃着烛火,而一边的小轩辕勖那般好奇的看着他,小手依旧攥着他的拇指。
“无事,无事,噩梦罢了…”轩辕荆将他儿子抱起,轻轻拍了拍。听着自己儿子的声音,轩辕荆那吓散了的神志一点点归了位。而外头的内监听得屋中的大喊跑了进来,看着轩辕荆那么温柔抱着小太子,听得轩辕荆说无事后,方才默默退了出去。
屋中重新安静了下来,轩辕荆长长舒了口气,尽力让自己从方才的惊惧中缓解而出。想来定是睡前听着轩辕勖问秦蓁的事,这一时想的多了些,心里头难受了些,才出了这噩梦。
不该不该,实在不该…轩辕荆心道着自己这许多年未做噩梦,而今倒是因着这梦失了个形象,实在是太不该。日后可是要小心,万一哪天这梦里不小心说出了自己藏起来的秘密,可就当真坏了事…
然这一梦,也让轩辕荆想起了件事:秦蓁走了之后这些时候了皆是后宫无主,现在没个正经管事的。想来而今这人是多了,自己总不能再去立个皇后,也总不能一面顾着前朝一面顾着后宫,想来是时候安排个新的来管理了。
因着如此,这几日之后,小满将过。昊祜殿中一分胭脂柔情,红袖生香。
“参见陛下。”那众妃嫔俯身行礼,声声娇柔。将这严肃的大殿带了另一抹不同样的色彩。
轩辕荆点了点头让她们起身,这一脸严肃是见美人都不得心怡,无论何时,对着她们依旧是那一副冷冰冰的语气:“朕近来多事,不及后宫,今日特召众位前来,是有吩咐。这中宫无主,而朕并未有新立后位之心,故而尔等于后宫诸事,有所不明之处尽可向和美人请教。她虽是位份不高却于宫中时间最久,懂得规矩。”
和温玉听此起身谢恩,轩辕荆摆摆手,继续道:“皇后丧期未过,不可行册封喜事,此类事宜,日后再议吧。”
想来终究是自己对不住这些女子了,轩辕荆轻轻叹了口气,心道自己为了一个人,却因着这位子耽误了这些女子的年华,当真是个恶丈夫了。
可那和温玉此刻却看不得了轩辕荆的烦忧。她在这宫中过了这么久,终也能得了皇上一句封赏的话,虽是没有感情,也算出了头!故此听了这,面露喜色。方向再次起身谢恩之时,却见一内监急忙跑来,跪地急声道:“启禀陛下,太后不行了!”
“什么?!”轩辕荆猛地站起,这消息来的快,轩辕荆连连赶往宸宁宫。众妃嫔也是一惊,随即一同跟着去了宸宁宫。一路上,轩辕荆本想来之前秦琅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
而到了这宸宁宫外却突然想起,之前是多久之前了?他从未关心过那秦琅,秦弘走后更是将许多怨气怪在了宸宁宫中。想来也是,太子公主这些时候都没怎么在太后那…只是不料这日子来的如此快,宫中接连两桩丧事,实为可悲。
“母后放心,儿臣自会经常进宫帮忙照扶这两个孩儿。陛下亦定会教管好太子公主,母后不必担忧,身子要紧。”轩辕婵坐于榻边,拉着秦琅的手低声安慰着。她生母和秦琅关系好,秦琅也很是喜爱轩辕婵。故此轩辕婵此刻心中很是难受,眉眼尽然悲伤。直到见轩辕荆进门,才微一欠礼,默默退下了。
屏退了众宫人,轩辕荆独自踏入内室,一片昏黄,满是药苦。秦琅转了转头,轻轻招了招手,唤他过来。
“陛下啊…”秦琅虚弱之声几乎不闻:“哀家就要走了,要去下面给先帝,给列祖列宗磕头赎罪了…”
轩辕荆低声叹了一口气,握住了秦琅之手以慰这老妇之心。
“哀家知道你恨哀家…哀家也恨自己…若不是哀家一时糊涂!”说到这里,秦琅已塌陷干涸的眼眶中,竟渐渐湿润起来,看的轩辕荆也是一阵难安。他之前是恨秦琅,恨她竟然瞒了这些事,还想把自己拉下皇位。
可如今看着这老妇几近油尽灯枯,想来她从前是个那般端庄的皇后、太后,想来自己母亲如此害她,自己又抢了她儿子的位子,她到最后还是如此,轩辕荆这心泛起了不忍,对着那秦琅轻轻安慰道:“母后别说了,好好养着身体,会好的。”
秦琅却用力摇了摇头,流露出一丝艰难的笑,尽力抬起手抚了抚轩辕荆的脸颊:“哀家虽与你母亲不和,却也是看着你长大,只当你是自己的孩儿…这些年,哀家看你如此勤恳,天下和乐更是欣慰…只是哀家欲火攻了心,害了弘儿,也害了荆儿…”
“母后…”轩辕荆泪水涌出,他曾只知太后于母亲不和,母亲口中的她更是残忍不堪,满是心机…却从未想过,自己自长大,自登基,这太后除却为了秦弘那次,便是从未有心加害于自己,对自己更是有所关怀…
秦琅看着轩辕荆这番表情,在最后笑了笑。想来这一声“母后”化解了所有,可却是在最后方得化解…两人都曾做错过许多事,而此刻那许多过错,皆在烛火之中,燃尽成烟。
秦琅的声音渐渐暗了下去,看得出这几句已经用尽了力气。以致只能微微启了唇,道:“哀家这辈子错的太多,可幸好,那孩儿不像他母亲这般不明事理,没有取代你这个皇帝,使朝堂安稳…让哀家也留了最后一番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屋中一片寂静,只有烛火燃尽,发出“噼啪”声响,做着最后的挣扎,直到油灯耗尽,蜡炬成灰…
轩辕荆握着那枯槁的手,长长哀叹。榻上老妇,终油尽灯枯,留下一句便驾鹤西去…
“儿啊,母亲终究是对不起你了…”
宁祥六年,太后秦氏薨,谥号文太后,葬于安陵,终年四十九岁。同年,尚书令秦萧奏请告老还乡,再无涉朝堂之中。
此后十六年间,这大音天下依是那般安稳平定,百姓万民安居乐业,一片清明。而轩辕荆十几年不变的宵衣旰食、勤政爱民,为世所颂之帝。其亲自教管之儿女,那小太子诵读着“安而不忘危”,渐渐长成亦是一位意气风发,心济天下之君子,经几次监国后,尽显年轻有为之态。
这日,空中划过流星,观苍阁中羽扇轻摇,那陆瞻迎着晚风,立于高阁看向深邃长空,嘴角微微一完。
“都说这夜雨十年灯,而今也这么久了啊…今日看来,这帝王之位有变啊。”陆瞻笑了笑:“只是,却不是个坏事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