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我就到了孕晚期,虽不像其他孕妇那样肚大如箩,但孕相已然遮不住了。
待产的日子很轻松,也很孤独。
明明已经有了腹中小家伙的陪伴,我却总在夜间醒来。
以往夜半难寐时,我总会小酌两杯,可现在酒精显然是碰不得的了。
某晚我正在和失眠作斗争时,手机竟响了起来。
是林清晖。
我感到有些意外,来这边一个月,他只通过邮件和我就公司情况联系过一次。
电话接通了,不是他的声音,是吴平芳。
我把本欲脱口而出的“清晖”竭力吞了回去,马上改口道:“平芳姐。”
对方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先叹了一口气。
我正要再张口,突然听她道:“叶小姐,你可不可以回来生那个孩子?”
一时之间我一头雾水。
“平芳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小姐,我是圈子外的人,不是很懂你们圈子里的纠葛,但那些和我们无关,别人爱怎么闹怎么闹,但现在已经打扰到清晖了。”
“到底怎么了?”
“有一个很烂的电影上映,里面一个小演员在发布会上爆了你的料,当然,她很可能是含血喷人或者为了博关注,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因为这个,清晖已经被许多记者打扰过了,你知道他身体的,当初他答应你接管华清,其实我是不赞同的,但他执意要这么做,我才勉强同意了。本来我们回国,知道的人都不多,现在你的事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身体健康了,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了。”
原来如此。
我深吸口气:“平芳姐,待会儿我挂了电话会马上查看是怎么一回事,然后想好对策后第一时间回电话给您好吗?”
“对策?什么样的对策都无济于事了。现在,只有你回国,媒体才会放过清晖。他尚在恢复期,真得不能再承受更多压力了。”
她说得对。
“好,”我没有经过太多考虑就应了下来,“我答应你。给我一天时间,我把这边一切处理好之后,我马上回去。”
“嗯。”听起来她终于放心了些,“小叶,不是我逼你,但清晖是我最重要的人,他为了意气选择帮你,我可以不干涉,但如果他因此而受到伤害,我也只能拼尽全力去捍卫他的健康与权力。”
“嗯,我明白。”
“呀,你那边这会儿是半夜吧?真不好意思,没考虑那么多。没想到你接电话那么快。”
她说了这句话,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对我的提防与敌意,从来没有消失过。
“孕晚期了,经常失眠,所以半夜睡不着。”
“哦,原来如此,我没怀过孕,不知道这么麻烦,那你休息吧。”
说罢,她就挂断了电话。
之前孤独的感觉,突然像是夜色一样包裹住了我。
我睡意全无,上网一阵搜索,找到了“罪魁祸首”。
原来是余姝。
她参演的一部新片上映,其实她的角色根本排不上位的,但依旧出现在了现场。在主持人惯例的“一人一个问题”环节,问她“生活中跟闺蜜是如何相处的”——那是一部靑春那女人戏,讲的就是闺蜜间的事。
她拿起话筒嫣然一笑道:“我待人真诚,喜欢把心掏给别人。刚入行时甚至这么对待自己的助理,可万万没想到,她不仅让我带着她去富二代的场子,还打起了我们大老板的主意,最夸张的是她还真的靠这个上位了!”
她爆完料之后笑得花枝乱颤,脸上的闪光灯明明暗暗,周围也皆是快门按下的“咔嚓”声。
就在主持人觉得略有不妥,把问题递给了下一名参演者时,她上前一步抢下了话筒:“我还没说完,她可不止上过大老板一个人的床,还被大老板当成礼物送给过更有势力的人,我觉得她就是这个圈子的耻辱!”
流言蜚语、指责谩骂……对于这些伤害,我早已免疫了。可她所说的,似乎每个字都是真的。
我关掉视频,沉默地独坐了片刻,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天亮之后,我马不停蹄地去跟所有照顾过我的人说明了原因并道歉。由于算我违约在先,林清晖之前帮我付过的一系列费用并不会退还。
事到如今,依旧是我在一件又一件地搞砸所有的事情。
翌日清晨,我便收拾了自己的简单行李,准备返回北京。登机前,吴平芳又打开了电话询问进展。
“放心吧平芳姐,下午我就要回去了。”
“这么快?”她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坚决。
“嗯。”
“航班号是多少?需不需要我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订车就好。”
“不好吧?你一个人又大着肚子……”
“没关系,我只是不想让林总知道……”
那端一阵沉默。
“其实……”她叹了口气,“清晖这个人很要面子的,有时候他撑不住了也不会说出来。也许他内心已经希望你快点儿回来接他的班了,当然,他不会说出口。”
其实我与林清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甚至我们之间也不再有什么感情了。我“欣然”接受了他与吴平芳的婚姻,就再不会奢望什么。
但她这一番话,仍像荆棘,无情扎着我步履蹒跚的双脚。
“嗯,我明白。”
将近二十个小时后,我抵达了北京,只身一人,拖着一个并不轻巧的箱子。
落地的时候,正是北京的傍晚时分,机场人很多。我又将口罩遮得严实了一些,才拖着箱子匆匆走在人群之中。
出关后,不祥的预感如影随形。
或许是由于多年来面对镜头的敏感,我总觉得自己的身后就像是有一双眼睛。
这种感觉直到我坐进车里,仍挥之不去。
我本计划直接回家,安顿好再把一切告诉林清晖,可在车上无聊刷手机时,竟看到有关林清晖的一则新闻——《受流言困扰?昔日华清总裁林清晖旧疾突发昏倒在办公室》。
两个月前,我从北京出发的时候,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如今,我才真真切切明白了自己的幼稚与可怜。
一切只会越来越糟,越来越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