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汉达使臣与两位皇子出现在朝堂之上,递呈可汗亲写邀帖。
汉达的大皇子名叫义渠延,年长义渠治五岁。为人彬彬有礼,温和谦逊。让人一瞧,就会无端生出好感。但你再往前一步,又会觉得这人其实很有距离感,看起亲切和善易接触,实则不然。
与义渠治截然相反。
转眼看着一侧淡冷着脸,不苟言笑的人,时乐心中有些唏嘘,却不曾表现出来。
皇帝仔细阅完邀帖,龙颜一悦,说使臣不远千里前来,宫里准备了夜宴为其接风洗尘。
汉达使臣行礼道谢,随后由着人待下去安排休息。临走时,义渠治的目光扫到一侧站立的时乐,那走进大殿从始至终都抿紧的嘴轻轻往上勾了勾,做了个口型。
时乐泰然收回目光,装作没看见。
下朝后,时乐没有去太府,而是随着荣铖回了王府。至于太府那边,自是有人去通禀。
马车咯吱咯吱晃晃悠悠走在被清扫干净的街道上,耳畔是热闹喧嚣声。似乎不论何时,临安的街巷都是一片繁华昌盛。不过想想也是,天子脚下的城郭都不繁华,还有哪里繁华。
荣铖上了马车后便闭目养神:“世子府修葺得差不多了,昨日皇上找我谈了谈这事儿。”
“什么时候收尾?”
时乐裹着厚重的狐裘正撩开帘子看着外边儿,这日子越往年后走越是冷。早前还会出点儿晴天,这后头啊可都是灰蒙蒙一片,像暴风雪来临前夕。
“约莫还有半月光景。”荣铖睁开眼看着对面脸上没有点儿血色的人。
“我知道了。”时乐搁下帘子。
时间过得有些快,不知不觉原先废弃的院子竟然已经快要修葺好了。
荣铖双手交叠在腿上,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敲击:“可想搬回去?”
“怎么不想,那是我的家。”
在那段不愿回首的日子里,她无时无刻盼着想要回家。
荣铖点点头没有说话,闭上眼睛靠着马车壁阖眼休息。只是不知怎么的,时乐感觉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仔细打量一番,人并无什么情绪变化。暗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事实证明,时乐并不曾想多。
当感觉到脚上又沉了些的沙袋,时乐偏头欲言又止的看着坐在凉亭之中煮茶的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认命的拖着沙袋围着王府跑圈。
昨天四圈带沙袋让时乐整个人脱力,今天三圈下来已经是受不住了。但还是憋着口气,颤颤巍巍将第四圈给走完了。拆下沙袋的那一刻,脚疼得忍不住缩了一下。
撩起裤脚,果然脚踝那一圈被勒出了血印子。
荣铖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伸手将人抱着进了屋子,雷打不动的让人送来药浴。
待到人泡了个半死,这才将人给捞出来。
半下午折腾的结果便是,整个人比早上的情况还要差。这次真的是像个瓷娃娃,脚步虚浮,脸色煞白如屋檐上堆积的雪。整个人羸弱得好似风一吹便会随着飞走一样。
为汉达使臣准备的夜宴定在御花园之中,时乐与荣铖赶到的时候,除了皇帝,几乎该来的都来了。
童宝早早的随着他爹来了,在御花园找了一圈人都没见着时乐。想着白天人极差的脸色,忍不住担忧。
好不容易看到时乐来了,想要跑去找时乐。偏生这时候皇帝来了,无法,只得压着心中的蠢蠢欲动跪下迎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在贵妃的搀扶下,坐上龙椅,看着地上俯跪的大臣虚手一抬:“众爱卿平生。”
“今夜朕设宴乃为使臣接风洗尘,表我北燕心意。”
汉达使臣适时站起身表达对北燕皇帝的用心感谢,并表示了两国之间日后的友好交往。
皇帝笑笑,侧头对着曹公公使了个眼色。曹公公心领神会,手掌一排,事先准备好的舞女莲步轻移款款入场。
宴席间舞姿蹁跹,乐声入耳,觥筹交错,一派热闹之景。
然时乐却无心欣赏,她只想要好好的休息,心里盼望着能顾早些结束。
奈何天不遂人愿,宴会过了一半,汉达使臣站起身朗说自己也为北燕皇准备了个小小的节目。
皇帝一听来了兴致,礼貌挥退舞女,将台子交给了汉达使臣。
对方行了个他方礼节,随后手掌一拍,一个蒙着桃红面纱的女子走上圆台,若隐若现的面纱让人遐想联翩。女子穿得极少,绯红的纱裙勾勒出完美的腰身,露出若隐若现的大腿。
高挺的胸脯让人移不开眼,妖娆火辣的身子让人想要好好的握在手中把玩,妩媚勾人的眼神似乎要将人的魂魄给吸走。
女子行了个礼,面纱下的红唇轻勾,纤纤手指轻动,腰肢细扭,脚尖轻点挑起了极具异族风情的舞蹈。不同于先前的中规中矩,这舞里无处不透着若有若无勾人的味道。
时乐不得不称赞,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个男人,对于此等尤物也是颇有兴趣的吧!
扫了一眼在场的,发现几乎大半人的目光都被那女子给吸引而去。有的人眼中甚至浮现出了某种龌龊的神色,就连高台上坐着的皇帝,眼中也不免浮现出惊艳之色。
坐在旁下的贵妃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但那扶搭在椅子上的手出卖了她心中的情绪。
时乐收回目光,随后想到了什么,偏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荣铖,发现他神色淡淡,虽是看着台上舞女,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就好像,就好像女子与路人无异。
奇了。
面对这么个尤物,皇叔竟然波澜不惊。莫不是,有何难言之隐吧!
时乐看了看台上的人,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人,神色古怪不已。
如此毫不掩饰的目光,荣铖要是没注意到那就是个瞎子。
垂眼对上时乐那双黑黝的眼睛:“想什么?”
时乐顿了顿,摇摇头,转身继续看人跳舞,让荣铖有些猜不透。
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是,说出来,尴尬的不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