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傅云深看着对面儿走神的时乐,很是无奈。
明明叫自己出来喝酒听曲儿的是对方,怎么一坐下对方频频走神。
傅云深叹口气,要知道如此,他就不来了,他这完全就是当个木桩子,还是那种完全没有存在感的木桩子。
所以,他这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儿而已。”时乐眼睛虽是落在台上花旦身上,却不曾真的入眼底深处。
她在想三公子的事,那天荣铖说过后,她让温礼去查了。虽然也很尽详细,但还是不够,她想要了解更加彻底。
苏家多了去不能放到面上的事情,三公子既然掌管着红楼,手上定然也不见得多干净。
不管背后红楼作为怎样的一个存在,就当它是一家普普通通的青楼,那也是生意如火,让人眼红,活脱脱的一个销金窟。
虽然这么说俗了一点,但现实便是如此,没钱,你还想谈其他,不被饿死就是好的了。
苏家那么多个,这红楼最后落入三公子手中,要说这人没用点儿手段,时乐第一个不相信。
“你对苏家的那个人有多了解?”时乐抱着手,眼睛依旧落在台上花旦身上,只是这一次,目光有了些聚点,不在去方才那边,眼睛虽看着一处,但心神皆不在的情况。
“说了解也了解,说不了解也行。”
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话让时乐皱眉。
见时乐不高兴,傅云深紧跟着又说到:“我了解他们是因为我一直让他们盯着,所以他们每日做什么,见了什么人,大多都知道。但总归有些地方是盯不着的,说了什么也是听不见的,所以我说我不了解。”
时乐点点头,眉头稍微松开了些,看上去就像是认同了傅云深所说。
“把你知道的,给我一份。”
傅云深眉山一挑。
“知道你这边一直盯着,没让人查。”时乐往后一靠:“手下的人不好养,如今我也只能靠俸禄撑着,能省则省。”
时乐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穷,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傅云深一笑:“世子不是已经让手下的人开始做生意了吗?再者世子背后还有禹王撑着,就是没有那俸禄,在下看在也不是什么难题。”
“不是自己的,用了总是要还的,不是在这里还,就是那里还。”时乐给自己倒了杯水:“累积多了,就还不清,还不起了,要知适可而止。”否则到最后用什么还,能不能还得起,那都不是你说了算。
傅云深脸上笑容淡淡隐去,变得若有所思,随后答应时乐,一会儿会让人将苏家那几位公子哥的信息,给她送到府上去。
完了还笑着开玩笑般的问时乐,就不怕他这儿也累积多了,到最后也还不清。
时乐抿嘴一笑,说:“我们这可是相互的,只有了解苏家,才能更好更快更稳妥的下手。为我提供谢谢东西,不该是你应该的吗?”
借她的手,还想什么都不付出,这可能吗。
“当然。”傅云深端起杯子冲着时乐一扬:“为我们的合作碰一杯。”
时乐端起茶杯和傅云深碰了碰,抿了一口便放下了,目光一转,开始认真看戏。
等到傍晚,两人分道扬镳,各坐着马车离开。
时乐前脚一到,后脚傅云深就让人将东西给送了过来。她没看,随手递给温礼,自己则坐到桌边开始吃晚饭。
经过一些日子的调养,她觉得身体好了许多。至少与之前相比,可谓是变化挺大。身体轻松轻快了些,走路也不会多走一会儿就累,最重要是体温。
之前她一直畏冷,只是太冷了,身体冻得已经感觉不出冷暖了。而现在,即使不披披风,她也不会觉冷。
所以,她再如何不喜欢吃这些药膳,她也会逼着自己去吃。
一顿饭吃完,温礼那厢早已经将手上的东西给看完了。
时乐拿出绣帕擦了擦嘴,挥退前厅的下人问道:“如何?”
“与我们查到的相差不大,只一些更为详细一点。”温礼将手中的纸递到时乐手上。
时乐看了看,确实就去温礼说的一样,除了比他们的更为详细,多出了些细节,大多数都没什么区别。
秦楼能够查到的信息,不管是在江湖还是哪里,都是较为全的。傅云深给她们的写这一份,可以说,也很全,比他们的还要细。但是……
不玩忘记了,傅云深是特意让人盯着苏府的,并且不是一天两天,如果给出来的东西仅仅只有这些,除了不信任,时乐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手指捻着那些纸,低声一笑:“烧了吧,没用的东西留着也是没用。”
“那,傅公子那边?”
“不着急。”时乐摆摆手,傅云深既然敢这么坑自己,那她坑回去便是。跟在荣铖身边,她学的还挺多的。
温礼觉得这一次傅公子要完了,依照时乐的性子,大概是不能事了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谁让对方如此的没有诚意,竟然拿这么点儿东西糊弄人。
“让人去个三公子接触接触,另的几位公子也不要忘了。”时乐指尖轻点:“如果有人上门来,就说我去太府还没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明白了吗。”
温礼点点头,说待会儿他会告诉秦江,让他吩咐下人。
“嗯!没什么事儿了,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温礼行了一礼,恭敬的退下。
人刚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就对上了荣铖。温礼愣了一下,随后反应极快的往旁侧一退:“王爷。”
听见声音,时乐抬起头:“王叔。”
荣铖跨步走进来,温礼识趣的关上门,退了出去。
“想好了?”荣铖走过去,坐到时乐的身边。
“嗯!”时乐点点头:“看看,如没意外就是了。”
苏家那几位公子哥的欣喜她都一一的看过了,在她的眼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一样的需要被除掉。
所以不论是和谁,都没有什么区别。
荣铖恩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唯有保全自己,才能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若是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其他的。
所以在荣铖看来,没有什么比得过性命来得重要。
时乐嗯了一声,说她自己会量力而行。她现在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的急切,没有当初那么的迫切的想要将那些人给立刻抓出来,然后手刃仇人。
这些日子已经让她明白,就算再心急,现在的她除了等待时机,搜集证据,引出背后的那些人以外,她能做的便没了。
“我隐隐有一种感觉。”时乐站起身踱步走到窗户前,眼睛目视前方。
她觉得其实那个所谓的那个背后的人其实就在自己的身边,离自己很近很近,甚至于她们可能见过。只是她无法从中判别出到底是谁罢了。
荣铖眼睛微眯,坐在后边儿没有说话。而时乐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她们都明白。
两人坐着谁也没说话,等到天色很晚很晚,时乐都有些疲乏的打着哈欠了,两人才改变了这样如今的状态。
“天不早了,早点儿睡吧!”荣铖率先站起身,走到时乐身边揉了揉时乐的脑袋:“凡事不能急,慢慢的。有的事情是你急不来的,你有的是时间去。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时乐摇摇头:“我怕再有十年,一些人都已经不再了。如果真是那样,她报仇又有什么意思。
纵然他们有家人,俗话说父债子偿,但终归是不一样的。
荣铖沉沉的叹了口气:“不会的。”
时乐转过身看着他,目光上下打量着的荣铖,随后语气微淡的问道:“王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荣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转身拿起披风离开了。
时乐透过窗户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渐渐下沉,渐渐的变得冰凉。荣铖的不屑用谎话去掩盖,只会无声的抿嘴,无一不是在说明着,他知道什么,而他知道的现在还不能告诉时乐,至少现在是这样。
至于为什么,时乐不想去想,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一天晚上时乐没有睡好,夜里又做了那个噩梦,像是被困在了府邸之中一般,耳边全是下人们的惨叫声,求饶声,依旧刀剑碰撞的声音。而这一次,时乐就像个看客一般,仿佛不存在,谁都没有看见她,但她却能够看到所有的一切,逃不出去,离不开,只能被困在这里看着,承受着。
到最后时乐索性不跑了,寻了处好地强迫自己冷眼的看着这一切,做一个真正的看客。
就在她觉得自己可能会这么的一直看下去,等到天亮了,有人叫醒自己为止。
然后,周围那些一直在重复喧嚣的声音竟然在下一刻直接消失了,那些熟悉的屋子也在一瞬间变成了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独独只剩下她一个人立在中间。
嗒嗒嗒!
后边儿传来了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时乐没有转头去看是谁,定定的站在原地。
身后的脚步声在距离时乐一步之远的地方停住了。
没了脚步声,四周又变得寂静不已。
良久,时乐转过身。
身后站着人穿着一身暗紫色的锦袍,上头绣着暗色老虎。那是第一次见面,荣铖找到她的时候穿的衣服。时乐倒是没想到,她现在竟然能够清晰的回忆起荣铖当时身上穿的衣服的颜色,纹路,那么的清晰,清楚。仿佛一只就印在脑子深处,从不曾忘记过一般。
“王叔。”时乐轻声的叫了一句。
对面站着的人没有应声,冷着一张脸,眼中的冷漠甚至带了些不屑的目光,宛若第一次两人相见。
时乐也不动,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那个熟悉却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的人。
她现在忽然有点儿明白了。
明白王叔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最开始的时候,王叔就是这般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眼中的不屑冷漠渐渐的不见了,只剩下…
时乐低垂了脑袋,忽的突然抬起头对着对面的扬起一抹笑容。那那笑容灿烂,也十分的纯粹,就像山间里边儿的清泉一般,干净透彻:“王叔,你是来接我了吗?”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随后冷漠的脸渐渐的发生了变化。目光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融化了一般,犹如冬雪初融的天,带着暖意。
“是啊,王叔来接你了。”荣铖嘴角轻扯,一直抿着的嘴唇弯起一抹弧度:“阿乐,可要随王叔回去?”
说着荣铖伸出手,时乐垂眸看着那双比自己大了两三圈儿的手。迟疑片刻,将自己的手放到了上面:“好啊!”
话音一落,一道亮光照射进来,梦,醒了。
时乐慢慢的睁开眼,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耀眼太阳光,刺眼夺目。时乐下意识的伸手将眼睛遮住,挡住那不适感。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移开手,伸手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寒冬过去,春天来了。
外头的天儿明媚耀眼,树梢上的积雪开始融化,一块儿一块儿的往下掉。早起的下人已经在开始打扫庭院,见着窗台边儿站着的时乐,纷纷扬起笑容对着她打招呼。
看着这群人,时乐笑了笑,心情莫名的开始变得晴朗轻快。
不要永远去想着曾经,明天,或许是美好的。
这是时乐在此刻的感觉。
不管未来会如何,至少现在她得把握住。人生在世,这走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
时乐关上窗户,伸手拿过衣服穿上,将头发用发冠竖起来。
昨晚这些,刚好红泠来敲门。
“进来吧!”
红泠推开门,端着盆热水走进来:“世子爷早安。”
时乐点点头,结果面巾沾了沾水将脸擦拭了一遍。
“早膳已备好,马车已经等在门外了。”红泠接过时乐手中的面巾放入水盆里,开始向时乐汇报。
“这么早马车就来了?”时乐转头看向红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