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什么气?”荣铖走到时乐身边,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在那盘红烧鱼面前停留了几秒的时间,不过很快的就移开了。
时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让秦江将那些饭菜给撤下去。
“是。”秦江叫进来下人,很快的,桌上的饭菜被一下子清空,只余下空气之中残留的一点点红烧鱼的香味儿。
如果这道菜是换在平时,时乐可能会很喜欢,只是今天心情欠佳,偏生秦江又火上浇油,如今就是红烧鱼也解救不了她的心情了。
在饭菜被撤下去以后,秦江很自觉的离开了屋子,出去的时候还顺带的将房门给关上了,并且挥走了守在门口的两个人。
时乐焉嗒嗒的靠坐在椅子上,脑子里还想着童宝说的那番话,情不自禁的时乐就问出了口。自己还不自觉,直到荣铖出声回答,这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将心中的疑问给说出了口。
索性的,时乐就干脆将心里的话全部给问了出来。
“王叔,你说我是不是太过钻牛角尖了?”时乐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所想的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并不是。”荣铖坐到时乐身旁,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种事情太过常态,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是并不代表着它就是错的,只是大家习惯了,接受了。”
荣铖这话如果是让旁人听了去,那势必是惊世骇俗,甚至可能会受到千夫指责。但是此时此刻,他不想去说时乐想的不对,事实上,时乐想的或许并没有错。
“你不会觉得我这么想是错的吗?不会觉得很异类吗?”时乐转头看着荣铖,眼睛里是充满了忐忑,惶恐不安,以及点点期待。荣铖看着这一双黑亮的眼睛,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不过好在最后是克制住了自己。
“会另类,但是并不可怕。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想法,你的只是比较特别而已。”荣铖睁眼说瞎话的附和说道,一瞬间,时乐的眼睛更亮了些。荣铖见状继续说道:“在我看来,你所想的,恰恰相反。没有人生来便低人一等,不管是男人,女人,商贾,还是权贵。但,人人生而平等,只是因为自古而来的偏见,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身份带来的平贵之分。”
时乐耳边听着这一番话,胸腔内的心扑通扑通像有一只鹿奔跑一般,跳动不停。
“王…王叔,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时乐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以前没想过,以后是这么想。”荣铖宠溺的伸手揉揉时乐的脑袋:“你之前为了这事儿不高兴?”
问题又绕回了最初。
“有,也没有。”时乐身子往后一躺:“只是下午听了些言语,心里堵得慌。一个人躺了会儿,躺着躺着就想到了这些。我知道这些太过的惊世骇俗,但,我真的是这么想的。若是有一天北燕上上下下,不管是普通老百姓,还是朝中权贵,都一视同仁,该是会怎样的。”
时乐眼神放空,脑子里勾勒着如果真的是自己所说那样的场景。
大概会是一幅很美,很令人向往的画卷。
只是这条路并不好走,如果真的想要做到这种地步,得罪的人那可不就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触及了大部分的利益。且这种事情眼并非是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够做到的,哪怕是荣铖也不敢托大。
所以谁也没有在继续的说下去,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的困难。困难到,举步维艰那都是容易的了。
时乐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避开了这个话题,说起了她在绕城发生遇见的那些事情。
顿了顿,时乐又说起了吴毒手,还有玉佩的事情。
其实时乐在绕城做了什么,荣铖大致都知道,都清楚。但在黑市里发生的事情,他就不清楚了。那些保护在身边的暗卫只能守在外头,进不去。荣铖也不想将人看得太死,怕时乐引起反感。
毕竟之前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做,而时乐也明确的表示了不喜欢。只是那个时候他的心思并没有改变,所以,时乐的想法被他给忽略了,现在,心思变了,自然做事儿的风格也跟着变了,至少在时乐这里是变了,变得束手束脚了。
荣铖心中叹口气,戎马一生,何时做事束手束脚过,这种遭遇还真是头一遭,偏生,他还觉得甘之如始。
“这件事情我会让人去查。”荣铖眼眸中寒光闪烁。
触之逆鳞,萧贵妃大概是要凉了。
如今谁人不知道,世子爷是禹王的手中宝,惹不起。偏生拎不清,竟然想着对人下手,这可不是有胆子做这样的事儿,自然就要想好,承担后果。
禹王的怒火,那可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嗯!”时乐点点头。
现在她还没有那个能力与萧贵妃对上,荣铖出手,快,稳且狠。最重要的是,荣铖不会对她不利。
也不知道是什么变了这样的想法,但她就是觉得,荣铖可以对任何人狠,除了她。
没有理由,就是这般的笃定。
“对了,王叔,后边儿我又去了黑市一趟,救了个小孩儿。”时乐想起了那个一直强烈想要活下去的小孩儿,心头微微有些悸动。
她仿佛在那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虽然有些矫情,但她那个时候真的想,当初如果有人救下自己,是不是结局会不会一样。只是这样的只能想一想,过去的是不可更改的,能改的只有现在和未来。
所以在看到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小孩儿,她动了恻隐心,想到了那深深烙在身上的印记。所以她就救下了那个孩子,请了大夫医治。
“救了就救了,不过一个人罢了,又不是养不起。”
时乐破涕一笑:“王叔。”为什么她听到王叔说这话,那么奇怪,总觉得,这似乎不是王叔会说的话。
荣铖也不在意自己的一些转变,事实上,这也是他想要的。潜移默化中转变当初自己给时乐留下的一些冷硬的印象,这是荣铖的打算。毕竟他们最开始的相处,并不是多愉快,尤其是去天牢接时乐。
如今回想当初,荣铖就恨不得抽当时自己一耳光。颇有一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感觉。
所以潜在的影响,改变,是十分的必要的。
“那小孩儿你要是舍得,等养好了,就送到秦楼,学点儿本事留在身边。”荣铖给时乐提了个建议。
时乐摇摇头:“且再看看吧,当时没想那么多,未来他想要如何走,端看他自己。如果他有这样的想法,我不会阻止,若是没有,待他伤好会送他离开。”
她想要给那孩子多些选择,让他可以自由的,凭心选择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像当初的她一般,无路可选。
换句话也可以这么说,她将自己当做想要做,但是没办法做的寄放到了那个孩子身上。想要看看,如果有选择,他会怎么做。
“也无妨。”荣铖大概能够明白时乐心中所想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等到时乐泡过药浴之后,荣铖便坐着马车离开了。
时乐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点的睡意。
也不知是之前睡了一觉的缘故,还是因为装了太多的心事,一直到后半夜,都没睡着。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想,就两眼睁开看着黑漆漆的床幔,发了大半晚上的呆。一直到外边儿的天渐渐开始亮起,时乐才小眯了一会儿。
只是没睡多会儿,房门就被敲醒了。
时乐睡得迷迷糊糊的,拉起被子往头上一扯,堵住耳朵不去理会那敲门声。只可惜门外的人十分执着,里头无人应,那就一直敲,一直敲,大有你不应声我就这么一直敲下去,看谁最后受不住。
时乐阴沉着脸拉开门,看着门外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阿乐,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睡着。”童宝笑嘻嘻的将手给放下,一个侧身硬生生的挤进了屋子:“不是我说你的,你看看现在都哪个点儿了,你竟然还睡着。”
童宝十分自来熟的坐到桌子旁边,优哉游哉的翘着腿看着时乐。
“你不去太府,来我这儿做什么。”时乐拢了拢外衣,语气很不好的问道。
好不容易躺下去,才没睡一会儿,就被吵醒了,换做谁,谁心里都不会觉得高兴。
“今天不去,有事儿。”童宝放下腿:“你快收拾收拾,吃了早饭跟我一起出去。”
“嗯?去哪儿?”时乐躺回床上,她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好好休息,睡一会儿。
“和我去相亲。”
时乐拉起被子的手停住,转头看向童宝:“你已经和家中人说清楚了?”
童宝摇摇头:“没有说,他们不会同意的。”
别说同意了,恐怕一听就会将他给关进祠堂,直到他改变主意为止。
“所以你现在是想骗一个姑娘?”时乐的脸色很不好看。
“并非。”童宝脸上笑容隐下去:“没想过骗谁。”
“我想找一个能够理解我,明白,最好对我没什么感情的。”说白了就是想要找一个相互之间没什么感情,童宝可以给对方好的生活,他的家人也会对对方好,而对方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的照顾,善待他的父母,其余的,都不重要。
时乐大概是明白了童宝的意思,但眉头还是忍不住的皱了起来。毕竟这样的女子,并不好找。而且,哪怕童宝做了补偿,但这么做终究是耽搁了人家姑娘。
“你放心吧,我要找肯定是找一个你情我愿的,你也知道的,我这种情况肯定是就只娶一人,相比那些什么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嫁给我那都是幸运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童宝所说的确实不无道理。
时乐是见过童将军,和童夫人的。
童将军虽然人看山区有些严肃,唬人,但人不错。童夫人也是温婉,待人亲和。抛去童宝不谈,嫁进童府,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抉择。至少比那些在后院儿勾心斗角,被冷落,被害死的要强上不知多少。
“再者,我也不一定就会战死沙场不是。人总归是要往好了想想看不是吗。”凡事不能一个劲儿的往坏处想:“并且,她嫁进来,我可以保证对她好,不会让她受到一点儿亏待。”就当做补偿。
时乐长长叹了口气,如今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童宝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不容易的。
“我知道了。”
“那现在走吗?”童宝两眼盯着时乐。
“不。”时乐冷冷的回绝,拉起被子盖住:“待我睡醒了再说。”
她现在困得不行,只想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情都得等她睡醒了再说,就是这么的任性。
“别啊!”童宝跑过去,想要将人给拉起来。谁知道还没跑到床前,一个暗卫突然现身,将童宝给拦住。
童宝瞪大眼睛看着面前拦住自己的暗卫。
“你要是愿意,就去外边儿等,要是不愿意,你大可以先去相亲。”时乐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我现在困得不行,不要再来打扰我,不然…”后边儿的话时乐没有再说,但暗卫已经做了。
单手提起童宝的后领子,不顾童宝的挣扎反抗将人给拎出了屋子。
童宝凌乱的站在屋檐下,他,他竟然被人给单手拎了出来,弱得反抗在别人眼中不过就是毫无威胁的猫爪子。
忽然之间,童宝开始质疑起自己来了。这样弱的自己真的能够上战场吗?
想了会儿,就释然了。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换做旁人可能也不见得能够挣脱。他现在确实弱了些,但他后边儿可以跟着武师学,为时也不晚。
想明白了,童宝就高高兴兴的去前厅喝茶,吃着好东西等是俄语睡醒。
这一等,就是半天,一直到午饭过后,时乐才醒来。
“你可终于醒了。”童宝哀怨的看着时乐:“说你昨晚到底做什么去了,困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