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病房里,每个人都感到了气氛的压抑,窦年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虽然他说不出话,可眼睛里却是满满的不舍,让人不忍直视。
柳如云握着窦年的手,微笑着把两人手上的戒指并在一起,“大年,你看,漂亮吗?”
柳如云笑着握紧了他的手,“戴着它我们下辈子就不会走散了。你就放心的走吧。”
窦年直直的看着柳如云,眼睛里的光芒渐渐隐去,闭上眼睛的那一瞬,两行热泪从眼角滴落下来。
“爸!”窦汀儿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病房里的所有人无不为之动容,柳如云紧紧的握着窦年的手,泪水模糊了双眼,脸上却始终挂着满足的微笑。
柳旭让助理推掉了所有的事情,亲自为窦年准备葬礼。因为陈家豪熟悉本地的礼仪和流程,加上柳旭也想借机仔细的观察一下这个年轻人,便邀请陈家豪做她的住手。
有他们在,窦汀儿丝毫插不上手,而且,她也没有心情对着柳旭听她指挥。她这么能干,又是窦年的“自家人”,让她干好了,窦汀儿只想陪着柳如云,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窦汀儿陪着柳如云回了家,一路上,柳如云的平静让窦汀儿很意外,也很担心。柳如云生性善良软弱,向来心里藏不住事,可现在却一反常态的不哭不闹,只是安静的收拾着窦年的遗物。
“妈,吃饭吧。”窦汀儿做好了饭来到房间,看到柳如云正细心的摩挲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那还是她十五岁生日那天照的,她清楚地记得,那天窦年连夜赶回来给她过生日,因为没买上卧铺车票,只好在普通车厢的过道里睡了一夜。谁知一睁眼已经坐过了站,回来的时候还是一脸的愧疚,不停的给自己道歉。
这么多年,窦年的钱包里一直夹着这张照片,印象中,这也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合影。
“汀儿,你爸爸真的很疼你,他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柳如云忽然开了口。
“我知道。”窦汀儿只觉得心里发堵,“亲爸爸也比不上他对我的疼爱。只是,如果不是收养了我,也许你们不会闹成这样。”
“汀儿,你是上天赐给我们最好的礼物,这一点,我和你爸爸从没怀疑过。要怪,也只能怪我不能生育,没能给窦家延续香火。你爸爸,三代单传啊,一头是你奶奶,一头是我们,这些年,他承受的太多了,他一个人背着那么沉重的包袱却从来不肯让我们知道。”柳如云拉着窦汀儿的手,微微颤抖着,忽然就转换了话题,“你小姨那天说那些话,是不希望你随随便便嫁人,你别往心里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她是为你好。”
“妈,别想那么多了,爸爸走了,你还有我。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会好好照顾你,比亲女儿还亲的照顾你,我会好好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窦汀儿不愿谈及柳旭,对柳旭,她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有时候明明觉得很亲切,有时候却又觉得很疏远,有时候,莫名其妙的还会带着隐隐的怒气。
“说什么报答啊,能有你这个女儿,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现在,我们一家三口又团圆了,妈妈此生无憾了。”柳如云话锋一转,“汀儿啊,答应妈妈,以后好好听小姨的话。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窦汀儿敷衍的答应着,平心而论,小姨的能力和眼光确实少有人及,可她凭什么愿意指点一个外人?而自己,凭什么就肯接受她的指点?
窦汀儿硬拉着柳如云出来吃饭,柳如云吃的不多,但似乎心情好了很多,“我们汀儿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很有你爸爸做菜的味道呢。”
柳如云不停的给窦汀儿夹菜,时不时的给她撩一下头发,看她的眼神,温柔又欣慰。
吃完饭,柳如云静静的看着窦汀儿收拾餐桌、洗碗拖地,破天荒的没有抢着干,“我们汀儿真的长大了,现在家务活都做的这么好了,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
“妈妈你放心吧,我真的可以照顾你的。”窦汀儿看着柳如云,柳如云满足的笑着点头,“妈妈信,妈妈当然信。”
“妈你累了吗?要不先去休息一下?”窦汀儿收拾妥当,见柳如云靠在门框上一脸的疲惫,“好啊,我去躺会儿,你也好好休息一下,这段时间可把你累坏了。”
窦汀儿乖巧的扶着柳如云进了卧室,细心的给她盖好被子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窦汀儿百感交集,短短几天,就已经物是人非了。那个自己最敬重、最仰之如山的男人就这么倒下了,那个对自己百般疼爱的男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了,这辈子,她再也没有爸爸了。
窦汀儿缩在被子里压低声音压抑的啜泣着,她不敢在柳如云面前哭,她怕引得她伤心难过,只能一个人的时候偷偷掉泪。哭着哭着,窦汀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中,她又见到了爸爸妈妈,他们依旧年轻,一家三口在蓝天白云下尽情的欢笑着。阳光越来越刺眼,窦汀儿伸出手掌挡在眼前,可无论她怎么变换角度,除了刺眼的白就只有无边的黑,她怎么也看不全窦年和柳如云的轮廓。窦汀儿有些着急的想追上去,可任凭她怎么挥手,都抓不着、触不到他们,“爸爸!妈妈!”
窦汀儿惊叫着醒来,拿起手机一看,这一睡,竟睡了足足两个钟头。这几天真的是太累了,窦汀儿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轻轻的开了柳如云的房门。
房间里很安静,床铺叠得整整齐齐。
“妈妈?”窦汀儿忽然慌了起来,“妈妈!”她惊叫着跑出来四处寻找,最后又返回卧室推开了她的卫生间,柳如云正靠着墙坐在地下,手里紧紧抱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手腕上的血染红了照片,也湿透了她的衣服,地上的血从她身边一直绵延到下水口,像一条蜿蜒狰狞的血蛇,扭动着身子肆无忌惮的挑衅着窦汀儿的神经,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道。
窦汀儿颓然倒地,愣愣的看了过去,柳如云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却安详的好像睡着了,嘴角露着微微的笑意。
“妈!”窦汀儿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手脚并用的爬到她身边,“妈你醒醒,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快醒醒。”
窦汀儿徒劳的摇晃着柳如云的身体,抱着她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