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裕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又划去,日历上又多了一个鲜红的圈圈,这种情况他很不适应,云悠已经连续五天没有给他打电话了,就算自己拨过去,云悠也是急匆匆地挂掉,要说云悠在学校又找了一个,他也不相信,一起长大的情分,云悠什么性格,他还是知道的,难道是因为马天?张裕揉揉太阳穴,他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
“什么时候下班啊?这个时间点也要去吃饭了吧。”舒雪直接推门进来就问道。
张裕放下手机,合上电脑,抛开脑子里的想法,“快了,等我一下。”
舒雪伸手按在张裕眉间,“想什么呢,想这么愣神,眉毛都打结了。”
“就是觉得你们女人有时候真的有点莫名其妙。”
“你是说……悠悠?”
张裕动了下身子,背靠着座椅,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也许吧。”
舒雪瞥了眼张裕斜前方的日历,“她不联系你,你联系她就好,僵着总不是个事儿。”
“我打过,但是她好像不太高兴接。”
“女孩子长大了总是会变的,悠悠变矜持了不行啊。”
张裕拉长脸,“在我面前不需要变。”
舒雪“噗嗤”就笑了,“你啊真矛盾,又希望人家改变,又不想人家改变,你不是一直希望她独立自主些么,悠悠毕竟大三了,有很多自己的事情需要忙啊,自然就不会像以前那样缠着你。”
“哎,你是想告诉我女大十八变?”
“或者。”舒雪故意停顿住,眼睛盯着张裕,“她会不会在生我的气?”
这样仔细一想,好像也是自从上次在自己家吃过饭后,云悠就对自己冷淡了,照她那个性子,还真有可能。
“悠悠在吃醋?”
“你说你这未婚夫做的,把我这么一大美人天天搁你身边带着,是个在乎你的,谁能不生气不吃醋?”舒雪说这话也不知在安慰张裕还是嘲解自己。
听在张裕耳朵里还真像回事儿。
知道张裕听进去了,舒雪笑了,“你呀态度放缓点,小姑娘都是需要哄哄的,以前你冷着她,她自个儿就好了,现在时过境迁了,你也改变一下方针吧。”
舒雪这样说一方面是故作大方没错,另一方面则是下意识地在张裕心中突出自己善解人意的一面,她知道这番话会让张裕对自己产生更为强烈的信任感,有些事情永远不能一蹴而就,来日方长更为长久。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好啦好啦,张大秘书,我们去吃饭吧。”
舒雪话音刚落,张裕的手机就响起来,白瑾南少爷这几个字在屏幕上忽闪忽闪的。
“看来少爷又找你了,感觉你就是个二十四小时的贴身保姆加保镖啊,平时在公司里帮忙处理事务,下班了还得陪他去应酬。”
张裕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可不要小瞧少爷,他不是我们能够比肩的。”
“还没讲过你夸过谁呢,没想到第一个夸得竟然是个十多岁的小男生。”
“不要不相信,白少爷总有一天会一鸣惊人的。”
“你是说他是在韬光养晦?也是,豪门子弟却是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
“那今晚就不能一起吃晚餐了,我得去找少爷。”
舒雪无奈地让开身,“天生劳碌命。”
地下停车场……
张裕若无其事地走进自己的车里,车后座已经坐了一个略显瘦削的年轻男孩,半边脸隐藏在黑暗里,清冷的目光古井不波,削尖的下巴让他多了几分冷峻与傲然,他轻掀薄唇,“张裕,我们的步骤要加快了,白安堂快要找到他了。”
“是的,少爷,只要引入下一批资金,我们创立的公司就能上市了,只是我们现在还缺少不少领域人才,所以短期内不可能扩大规模了。”
“这些先不急,先稳固下来。”
张裕发动车子,路上经过门卫处,少年冷冰冰的脸上已经充满了和煦的阳光,言语间透露出这个年纪独特的青涩与嗔怪,“裕哥,我们快走吧,我朋友都等急了。”
大概是被少年身上的阳光感染,门卫处的保安笑着和少年搭话,“白少爷和张秘书感情真好。”
少年微抬下巴,“那是,裕哥是我的助手。”
助手,说白了,那是白安堂先放在白氏集团培养着以后做白氏继承人白瑾南,也就是那少年一把手的人,或者说是白安堂放在白氏集团的一枚用来监视白瑾南的棋子。
驶过门卫处,白瑾南恢复常态。
张裕笑道:“少爷,你可真不容易,装得可真像。”
“还是白安堂一直不死心,我只能尽量让他放低戒备心,让他以为即使在他赋闲在家后也可以很好地控制我。”
“所以少爷才创立了德林?”
“那确实是我的初衷,如果白安堂真把那人找回来,我也要有个退路和助力。”
“不过。”白瑾南似笑非笑地看着张裕,“白安堂是铺好了路让你成为他的人,再怎么样也是前途无限,你为什么反而选择投靠势单力薄的我呢?”
“很简单。”张裕弥漫上阴霾,“父母之仇。”
“看来白安堂做事没有处理干净啊。”白瑾南讽刺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是么。”
“张裕,看来我没有看错人。”
“诚如所见。”
张裕透过后视镜看向坐在后座的白瑾南,这样的年纪便要努力在勾心斗角里存活似乎格外的残忍,但那样的家庭如果想站在顶峰,不得不狠下心来,夫妻之间,父子之间,兄弟之间,周旋并且防范。
张裕还记得当初白安堂将自己介绍给白瑾南自己的身份将是他的助手时,虽然白瑾南掩饰地很好,连白安堂都没有察觉出来,但是张裕却还是从白瑾南动作的细微处发现了他的不耐烦与不屑一顾,他知道这个少年并不如表面那样温润和善,尤其是当他的眼神掠过自己时,那种薄薄的凉意,独具侵略性。
“怎么样,他有什么异常?”
在白瑾南离开后,白安堂这样问道。
“董事长什么意思?”张裕回答地不卑不亢。
“张裕你很像你的父亲,我希望你也是个聪明人。”
张裕国外留学时被特意安排去学过微表情的相关课程,他此时才明白白家的用意,竟然是父亲亲手埋下种子用来提防自己的儿子。
“少爷毕竟还年轻,可能对我还不是很信任。”
张裕看见白安堂身旁一人微不可见地对着白安堂点头,张裕知道虽然自己说的很模糊,但这已经足够了,足够证明自己有作为一枚棋子的能力。
白安堂站起身,满意地拍拍张裕的肩膀,“好好干,只是记住一句话,我这个儿子不如表面那么单纯。”
白瑾南毕竟年龄轻啊,有时候太真就显得假了,特别是在白安堂这个老狐狸面前,在充满阴谋诡计的环境里又是独自一人在巨大的人情网关系里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还这么单纯,要么他是真傻,要么……心机太深。
看来白安堂要扼杀的就是这个。
白瑾南表面上遵从了白安堂的决定,无论是上学还是聚会都会带着他,张裕本来以为白瑾南这个年纪随身带着个助手有些怪异,但和这个圈子的人接触后,张裕发现其实这很普遍,有的是父母为自己孩子准备的左右手,有的只是充当保姆或者其他,所以除了像自己这样一丝不苟的助手有,身材火辣撩人的也有。
但张裕同时还发现,无论是白瑾南的朋友,还是白安堂事业上的伙伴,都对白瑾南交口称赞,负面评价几乎不存在,而且白瑾南平时的日常生活中所表现的都像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一言一行一举手一抬足,堪称完美。
张裕便更加想不明白,有这样一个能把人心玩翻的儿子来接管自己的事业不好吗,为什么不是扶植反而反其道而行?
张裕还了解到,白安堂除了白瑾南还有一个女儿,虽然是私生女,但被白安堂放在另外一栋别墅里养着,轻易见不得人,白安堂每周回抽出一两天的时间过去陪她,白安堂难不成是在为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留后路?确实,如果白瑾南是白安堂猜测的那种心机深沉的人的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接管白氏集团后会做什么。
可是,这样一团迷雾很难让他理清头绪,他对下一步怎么做感到困扰。
白瑾南却是做了一件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事。
张裕既然名义上白瑾南的助手,那么就不太容易接触白氏集团的事情,而张裕缺的就是这个,白瑾南帮他做到了。
当白瑾南向白安堂提出这个要求时,白安堂很吃惊,他看向张裕时自然也看到了张裕脸上残存的惊讶,知道张裕和白瑾南没有事先谋算过,仅仅说了一句需要考虑一下,但白瑾南的坚持与刹那爆发的强势让白安堂眼里瞬间划过精芒,张裕隐约猜到白瑾南那是在拿他自己做赌注,可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让白安堂对自己失去信任还是说……从头到尾他都知道自己的目的。
张裕不心急,他知道白瑾南一定会找机会和自己说。
白安堂寿宴时,张裕扶着喝醉的白瑾南回到了卧室,前脚刚踏进去,白瑾南就推开了张裕,将礼服脱下随手丢弃在沙发上,他坐下看着张裕就笑了,仿佛透过张裕的表象看到了他的本质,“张裕,你和我的目的是一样的。”
张裕坐在白瑾南的右手侧,平静地问道:“不知道少爷说的目的是什么。”
“白安堂。”
张裕手握紧,“少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用紧张,不会有人听到的。”
白瑾南说这话表情别有深意,张裕下一刻就明白了,不仅白安堂在心腹,他也有,或许在白安堂的人里也有他的人,甚至是极为信任的人,所以这些年白安堂没有发现白瑾南深藏的东西。
“那么,少爷现在是为了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少爷可以说。”
“放轻松,不用绷那么紧,我不可能让你毁去白氏或者夺走白氏,但是白安堂算另外一回事。”
“恕我冒昧,少爷还是说直白点,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前些年,我闲着无聊创立了一家公司叫德林,我需要人帮我管理它。”
这句话石破天惊,张裕对德林还是比较了解的,公司才刚刚崛起就成绩斐然,虽然没有上市,但是潜力无限,自己曾经想借德林之手来毁掉白氏。
“看你的表情看来是知道德林了。”
张裕点点头,只是没想到德林竟然是白瑾南建立的。
“所以少爷是想……”
“我现在身份毕竟不方便管理,你帮我也是帮你自己,虽然德林幕后人是我,可是在公司上市后,我会把三分之一的股份划分给你,现在你只要老老实实做德林的总裁就好。”
张裕在犹豫,“这个事情太重大,我……”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德林明面上的总裁我已经找好了,我只需要你做个黑暗里的人,而我差不多就是那团黑暗里最见不得光的人了,当然那明面上的总裁也不是个废人,我只需要你在大事上掌舵,这样你既可以在白氏搜集你想知道的东西,又可以培植自己的势力,何乐而不为呢。”
“我还是有疑问,为什么是我。”
“白安堂自以为他做的滴水不漏,但你也有自己的打算,我喜欢把这摊虚伪的水搅浑,这样我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况且他现在为止还是比较信任你的,这是我找你的最大的依仗。”
张裕陷入了沉思,他被白瑾南的手段折服了,是靠自己还是和别人联合,情感上告诉他自己一个人,因为白瑾南再怎么样也姓白,他不想再依靠白家,但理智上又是另一种,他有预感,白瑾南能给他的将是无法估量的。
“考虑好了吗?”
张裕伸手,“合作愉快。”
白瑾南愉快地笑了,似乎都在他预料之中,“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