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悠是一个人灰溜溜地回到和王洁合租的房子的,脸上的青色还没有消褪,她不敢回家,怕家中二老想象力太丰富。
王洁左看右看也没在整理出的衣物中发现云悠带去的那件性感小睡衣,搔了搔脸,问道:“你的那件终极武器呢?”
云悠脸一红,“被撕碎了。”
这句话是很有歧义的,被撕碎了,为什么被撕碎?什么时候被撕碎的?
震惊后的王洁露出了人类邪恶的本质,她细细打量着云悠,叹道:“还记得那晚你面如桃花酥胸撩人……”
云悠“唰”一下堵住耳朵,拒绝被黄色思想传染。
“瞧瞧你,过去是多虐待张裕,把人家饥渴成那样,连脱的时间都不留点给你。”王洁拍拍云悠的脸,似乎对张裕的遭遇很是同情。
“什么呀,他是生气才撕碎的!”云悠跺脚解释。
额……王洁忽然觉得她的思维跟不上那俩人的节奏了,因为生气而撕掉衣服是什么道理,再看看云悠脸上可疑的那道青印明明就是赤裸裸的犯罪证据,她斜眼睨着云悠,悠悠叹道:“果然是翅膀硬了,养不得家了。”
云悠嘟着嘴,气呼呼地作势要把王洁推到房间外,王洁抵死扒住门框,大喊:“云悠你内裤掉了”声音缠绵悱恻,极其撩人。
这是王洁惯用的招式,一旦云悠出现抵抗情绪,王洁就会“云悠你啥啥掉了”的精神暴力来取代云悠的身体暴力,而且百试百灵,王洁从此乐此不疲。
而隔壁新搬来的也是个大学生,平时足不出户的,云悠对她的印象只知道是个母的,而且是个低调内敛文文秀秀的,这次却在王洁吼完后,语出惊人,隔着墙壁都能听到她爆发力惊人的声音,“好的!我马上去捡”王洁点头,“嗯,是个可塑之才。”
云悠的小宇宙一下子就爆发了,被女人调戏和被男人调戏是同样可怕的,更别说是一个风骚的女人加上一个闷骚的女人了,她恶狠狠地举起小拳头在空中挥了挥手,“我要告诉阿裕,你欺负我!”
“他要回来?不是说还要一年么?”
云悠洋洋得意道:“我家阿裕多聪明啊。”
看着云悠得瑟的小样,王洁暗自点头,陷入爱情里的女人都是疯子、傻子、呆子!
“你确定你要告诉张裕?你确定?”
云悠再次舞了舞拳头。
王洁“哼哼”冷笑,“那你可得想好在他没回来之前,你的日子怎么过呢,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又不会烧饭做菜的,你准备怎么办啊?”
云悠僵掉,迅速堆起笑脸捧到王洁面前,“我错了,洁洁!女神!我的天我的地!我的挚爱!啊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爱你爱得深沉!啊”
王洁白了她一眼,“好了好了,鸡皮疙瘩全部向你起立致敬了。”
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云悠乐颠颠地给王洁敬了个四不像的军礼,拿起笔在今天的日期画圈圈,板着指头算着张裕还有多久回来。
王洁也不管她,出了客厅,站在阳台上,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她恶作剧地对着隔壁喊道:“常来常往啊!”
隔壁某女迅速回应,“还有内裤没?”
王洁没忍住笑了,然后她听见有隐约的低沉的男人的声音传来,“乐蜜,你怎么这么人才。”
王洁在那一刹那愣住,她还以为……是他的声音。
复而她怅然若失地笑了笑,怎么可能,她看着天空中一朵一朵飘过去的云彩,眼神有些迷蒙,爱情啊,真的很耐人费解啊,她怎么又想起了一直在她记忆里温文如玉的人,想起了被压在箱底的从来没有送出去过的情书,想起了她也曾经有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呢。
风很凉,吹得眼里干干的,王洁拍了拍脸,刚要转身进屋,隔壁大开的阳台里垂下薄薄的窗帘被风撩起一个角,微微露出里面温和的男人此时将娇小的女孩按在怀里的情景,两人脸上都焕发着幸福的光亮。
王洁猛地退后两步,背抵在了阳台的扶栏上,她用手死死地捂住嘴,将所有声音都化作了岑寂,眼泪啊像是打开的水龙头,哗啦哗啦一遍一遍冲洗着快要干涸的心灵。
我真的找到了你,再次遇见了你,但似乎并不是幸运的开始。
……
今年云家过年特别忙,特别是今天,因为今天张裕要回来啦!
除了屋子在云妈妈的耳提面命之下,云悠联合云爸爸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不下三遍后,而在此之前,云妈妈和云爸爸围绕除夕的菜式召开了第N次全体大会,两人改了又写写了又改,那认真的架势让云悠感觉回到了高考前夕,她看着长长的菜单,口水止不住地往下咽,“老妈,你是准备做满汉全席吗?”
云爸爸是高中的老师,平时也是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他慢条斯理地推推鼻梁上的眼睛,“你妈那是高兴疯了。”
云妈妈手叉腰,瞪着云爸爸,“你还说我呢,是谁今天把围棋搜罗出来擦了好几遍呐。”
云爸爸咳嗽一声,竖起报纸不说话。
云妈妈转向还对着菜单留哈喇子的云悠,颐指气使道:“你,快去洗菜切菜,晚上要等着吃呢。”
云悠迅速切换手里的东西换成电视遥控器,她眼里含泪,“不行,让老爸去,我要看喜羊羊与灰太狼!”
云爸爸护着围棋,“不行!我还要擦围棋呢!”
云妈妈毕竟是一把手多年,她面无表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拎起云爸爸,右手拎起云悠,脸不红气不喘,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虽然这些年体态越发丰盈,却仍是健步如飞,一路径直去了厨房,云悠手里的遥控器换成了菜刀,云爸爸手里的围棋换成了小青菜。云妈妈拍拍手,大功告成。
一家人准备得差不多了,浩浩荡荡地开车去机场,一路上不忘为张裕的归来做宣传,社区里老一辈的人用准新娘的眼神看着云悠,不无羡慕地说道:“你家可真有福气啊,张裕多好的孩子啊。”
云妈妈和云爸爸有荣与焉。
机场……
飞机是准时到达了,但是云爸爸和云妈妈的热情却是降到了极点,二老的视线牢牢地定格在张裕胳膊上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
手的主人是个黑发黑眼的中国姑娘,长得是柳叶眉樱桃嘴蒜头鼻,穿着一身包臀的紧身连衣裙,外面披着一件风衣,站在张裕身边那也是郎才女貌,反观云悠为了早点到机场也没怎么修饰自己,裹着臃肿的羽绒服,头发随意地扎成了马尾,和那女孩站一块儿,确实有些不够看。
云妈妈小声嘀咕,“阿裕怎么带了个植物人回来啊。”
云爸爸补充,“看那腰长得和水蛇一样。”
云妈妈在云爸爸腰上狠狠掐了一下,“呸,老不正紧。”
“看来阿裕还是知道什么药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只是要爱护野生动物啊。”云爸爸身体岿然不动,嘴却不停歇。
云妈妈这才罢手。
其实云爸爸和云妈妈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刚好能让张裕和那女人听见而已,云悠干笑两声,也不说话,但谁都看得出来她在生气。
任谁看到自己期盼已久的未婚夫回来时身边粘着一个人比花娇的大美人总会气氛以及伤心,更何况那美女的手还在自己未婚夫胳膊上。
张裕浑然不觉,一年多的国外学习,他的思想比之以往确实是开放不少了,但听到云家二老这么说也知道他们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为云悠抱不平,他浅咳一下,刚要说话,却是身边的女人先放开了手,与自己隔出距离。张裕微皱着眉,有一瞬间地犹豫,女人安抚性地看了一眼张裕,张裕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看到那女人主动与张裕保持距离,云妈妈这才脸色稍缓。
云悠脸色却是更差,如果说刚刚不顺眼的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亲密举动,那么现在两人默契的眼神交流与细微举动都让云悠感觉是一只怪虫在啃食自己的心,她明白自己是在妒忌,甚至是恐慌。
女人保持着温和自信的笑容,上前两步朝云爸爸云妈妈说道:“叔叔阿姨好,我叫舒雪,是张裕的大学师姐,大学期间多受张裕的照顾了。经常听张裕说阿姨烧得一手的好菜,叔叔除了是个认真负责的教师外更是下得一手的好棋,这次和张裕一道回国,很是希望吃到阿姨的中国菜并且向叔叔讨教一番呢。”舒雪眼神又转向云悠,“这位一定就是张裕的未婚妻云悠吧,果然是冰雪聪明温柔可人,难怪张裕天天念着想着呢,我好久没回南京了,云悠你有没有时间陪我逛逛?而且我还带回来了很多美国的特产,我想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也巧妙地好听,既是表达了对云家二老尊敬以及对云悠的喜爱,更是暗示着自己和张裕关系的不俗,但说得又不暧昧,让人连生气的理由都没有。
云悠还处在别扭中,只是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云妈妈坚决站在女儿这边,又怎么会听不出舒雪话里的言外之意,只有长时间沉溺在学术研究里的云爸爸被这些话说得飘飘然,对舒雪的印象是大为改观,起码让他满意的是,这是个知礼的,只是看到自己亲爱的夫人和女人怏怏不乐的样子,他也立刻摆正姿态,作出一副高傲的样子,说出的话又有些不伦不类,“嗯,那你回国一定要好好观赏祖国的大好山河。”
张裕趁此机会也走上前揽住云悠的肩膀,郑重其事道:“叔叔阿姨你们放心,等我工作稳定了,我一定会让云悠成为我的新娘。”
如果是在以往,云悠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欣喜若狂,而现在她只觉得这样说是为了责任而不是爱情,她越想越委屈,想到了国外张裕隔壁的老太太的奇怪眼神,想到了那些日子张裕和这个女人朝夕相处,气愤让她拂下张裕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张裕有些意外不知所谓地看着云悠,似乎是在责怪云悠的无理取闹。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注意一旁娴静的舒雪眼里闪过的一抹幽芒,除了云妈妈。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女人将会是她宝贝女儿未来感情之路的最大障碍,如果换做以前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张裕的选择,只是她看得出来,张裕已经变了,这份变化让她心生忐忑,更何况舒雪刚刚眼里的东西,她比谁都清楚那叫什么,是野心和占有,自己白纸一样的女儿怎么会斗得过狡猾的狐狸,在第一仗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云妈妈看看红着眼睛的女儿和不知所措的准女婿,叹气,出声打破这僵局,“行了,先回家吧,今天怎么说也是除夕。”顺道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不知道舒雪小姐要去哪里,我们开车来的,可以顺道送你去。”
“阿姨,舒雪回来的匆忙,今晚就先住我们家吧。”张裕顺口就接了过去。
舒雪眼里的笑意更盛。
云悠肩膀僵住,然后迅速钻进车里,而云妈妈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对张裕产生了不信任感和气愤,大概也只有云爸爸满心欢喜地想着家里摆放多时的围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