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殿下一脚踩着凳子,指着他,中气十足道:“说!”
  琼炎先是瞥了眼茶寮里或是偷偷摸摸,或是光明正大往这里偷看的人,然后跟逗他偷偷在凡间养的小猫似的弹了弹他的手背,温声道:“好了好了,别气了,我跟你说。”
  十一殿下瞪了他一眼,坐下来,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完:“我听着,你说。”
  琼炎从袖子里摸了块帕子出来将脸上的茶水细细的擦干净了,还擦了擦衣服,然后很爱惜的收进袖子里。
  十一殿下看了他半天,也看到了那块锦帕,没说什么,自己又倒了杯茶喝,降降火。
  “手给我。”琼炎神君说。
  十一殿下瞄了他一眼,伸手。白皙的手腕子上系着一串玉佩,是紫色的玲珑莲花玉佩,一大一小扣在一起,色泽浓郁,雕工精美。
  琼炎神君挺登徒子似的摸了摸,握住他的手,面上笑嘻嘻的,借着袖子的掩盖,在他手心写字。他一写完,手心里那只小手就缩了回去,他笑道:“知道了?”
  十一殿下脸色没变,搓了搓手,轻轻扣住腕子上的玉佩,捏在手心里。
  “小十一,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难伺候了。”琼炎神君摇头晃脑道,无比怀念以前那个软糯粉嫩的小团子,而不是这个时而乖巧时而冷漠的紫衣少年。
  十一殿下默不作声的拔下挽发的白玉簪子,眼睛一眯,“我不介意给你来一下……”
  “我介意!”琼炎神君斩钉截铁道,同时举起手里的杯子挡住脸,露出一只眼睛,“啧啧,你说你这孩子,从小到大扎我多少次?把头发扎起来。哎,老板,来,上壶青茶。”
  十一殿下随手挽起长发,捧着茶杯开始琢磨事情。他自己没有弄好,长发松松散散的,一缕长发垂落在鬓边,看上去又有几分稚气。
  这时茶寮老板过来上茶水,提着一壶青茶,茶水清香,闻着香气就心旷神怡。
  琼炎神君微微一笑。
  十一殿下开口:“你是魇?”
  一身淡蓝色布衣的男子一愣,将面前精致秀美的紫衣少年打量一番,放下茶壶,道:“十一殿下?龙族神君?”
  琼炎神君拿着杯子:“来,给我倒一杯茶。”
  老板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琼炎神君闻了闻茶香,轻啜一口,略一回味,赞道:“余韵不绝,回味甘甜,好茶。”
  老板道:“多谢神君夸赞。”
  琼炎神君不再多说,抬眼去看对面的紫衣少年,一抬眼,温柔的眼波里映出一片氤氲青色。
  他们这一来二往,紫衣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看老板一眼,再看看手腕上的玉佩。
  “没事的话,我就走了。”老板说。
  紫衣少年抬起头,一双紫色的眸子看似清澈如水,却因为太清而看不清到底有多深,“你杀过人没?”
  老板一沉吟,道:“杀过。”
  紫衣少年点点头,没说话。
  所以呢?老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看捧着茶杯不说话的少年,再看看悠哉悠哉的龙神君,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呢?
  琼炎神君闻弦歌而知雅意,放下茶杯,依旧一副温和潇洒的模样:“那,老板你可就走不掉了。”
  老板试着商量:“不能通融一下?”
  紫衣少年淡淡道:“怎么通融?我很不喜欢你身上的气息,有种死人的气息。”
  琼炎神君仔细闻了闻,然后捂住鼻子,“嗯,很浓,你杀人不少吧?”
  话音落,茶寮棚子就被掀了个底儿朝天。喝茶的人都跑了出去。
  南雀山青山绿水,一棵棵鸽子树长得郁郁葱葱,一朵朵白色的花朵就像一只只白色的小鸽子,一震,纷纷飞落下来,活灵活现的。
  紫衣少年往树下一站,负手而立,看样子不想出手。
  一身青衣潇潇洒洒的龙神君笼起双手,温文有礼的欠身微笑:“请。”
  魇也懒得掩饰了,跟他打了起来。
  打着打着,一旁观战的十一殿下发现那只魇始终不肯离开茶寮位置太远,漂亮的紫眸一眯,仔仔细细看起那片没什么特色的土地起来,然后又看看那只魇,眸子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伸手将刚刚插进发间的簪子拔下来,拿在手心里,白玉簪子上光芒一闪而逝,然后化作一支两尺长的玉尺,玉尺顶端,一朵紫色莲花含苞待放,金色的细线流转不休。
  手指轻轻扣住玉尺,五道金光“唰”的一声从玉尺中飞出,从五个方向,没入地面。
  十一殿下将玉尺变回簪子,一边将头发束起来。
  与此同时,只听见接二连三的轰鸣声,从地底穿出,大地表面被掀飞,炸出无数道裂缝。
  琼炎神君抽身退出来,落在他身边,打量了下那隐隐约约暴露出来的阵法,扭头问他:“你炸的?啧啧,这只魇要发飙了。”
  他说的没错,阵法被毁的那一刹那,他的心神同样被损,一口心头血被喷出来,脸色惨白如纸,“啪”的像被抽了骨头的黄鳝一样摔在地上。
  魇生不如死的看着数十万年功亏于一篑,脸上找不出一丝血色,然后终于反应过来,面孔狰狞而狠毒:“我要你们偿命!偿命!”
  十一殿下眸子幽深冰冷,口中吐出无情的话语:“这个阵法救不了人,就算你造出一个魂魄,也不是那个人了。”
  是的,他在一开始就看出茶寮下的阵法,是以命换命,用四十九条命换一条命。这是天道所不允许的。
  琼炎神君在他背后轻轻叹了口气。十一殿下白了他一眼,神色中有些不解。琼炎神君深深吸了口气,抬手去抚摸他的长发,十一殿下没有躲开。
  魇抹掉嘴唇上的鲜血,勉强站起来,摇摇欲坠的就像一株独自站在悬崖上的小草,风一吹,就会弯折下去,再也不能站起来。可他硬生生挺直了腰板,代价是嘴唇边上的鲜血淋漓,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二人,狠狠诅咒道:“我要你们付出代价!哪怕是我从此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