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天性多疑,只是寒剑暴露的太多。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今日反常的说了这么多,而且引着他向一个方向去想那就是——上古之战的真相。
  还琼炎神君一个清白,还龙族一个公道,这是他心中一直所求,但是不见得他就乐意让别人利用。
  那件事,墨霜一直不肯提起,究竟有什么不能说的?让他如此讳莫如深。
  “那你说说看,为何?”印元沉声道,一边往里走,尸山血海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看样子,是战争结束后,哪位大能那片空间封锁了起来。
  这次寒剑倒没说什么,很直白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帝君在洞溟仙境待了数十万年,说起以前的事情来无喜无怒,好似少了些什么,和穆枝神君说的不太一样。”
  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中他探寻到昔日的墨霜终日活泼可爱闹腾个不停,远不是如今淡漠冷清的样子,其中固然有恢复远古记忆的原因,他却不信,这能让他改变如此之大。
  “少了什么?”印元喃喃重复了一句,然后笑着打趣说,“他贵为神祗,自然少了人气。”而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他不由得想起那个在兰洲陪伴他三个月的白衣少年,乖巧柔顺,伏在他胸口晒太阳时柔软的如同一只小白兔,他看走了眼,这哪里是小白兔,分明是半寐的凶兽,如今这般,又岂是如今喜怒无常的模样?初见时,墨霜的个头还不到他的胸口,如今,已经和他相差不过半个头了。
  他在“长大”。
  两人围着尸山血海一人转了半圈,到后方集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里面走。
  越往后,人也越少,而相对的,死去的尸骨透出来的气息也越强大。
  兵对兵,将对将,都有了。
  那么,帅呢?
  总不会是神王帝一和魔尊释瑱吧?这个可能太荒谬了。
  莽族说是神迹,这里遍地都是神迹,他们指的,是哪一位的?
  印元径直往前走,寒剑默默跟在后面,突然长剑一挥,一头突然跃起的模样奇怪的怪物被他一剑削成两截,尸身里喷出一股黑雾,然后迅速瘪下来,掉落在地上。从怪物出现到寒剑挥剑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龙神君抽空瞥了眼,那血海里不断爬起来一只只形似四足蜥的怪物,浑身血黑色,身上隆起一个个疙瘩,一双承自血海的血红双眼,冷不丁瞧过去,颇为渗人,正缓缓包围过来。
  “神魔之血骨形成的怪物,该怎么称呼?”
  印元琢磨着,握在剑柄上的手指收紧了些。既然血海里生出来这些怪物,那白骨之上呢?这么一抬眼,累积如山的白骨深处亮起数团绿色的光芒,看不清有多少的墨绿色影子从白骨上悄悄的爬下来,相互推搡着,发出黏稠的声音。目标倒是很统一,就是此地唯二的大活人。
  寒剑看着越来越多的四足蜥和绿影怪爬过来,眼中掠过一抹惊讶,看向印元,建议道:“神君,不如尽快往里走走?”
  “不急。”印元一摆手,道,“这里的神魔等级较低,尸山血海里化成的怪物也不见得多厉害,但是前面的一定会越发的不好对付,若是带着这群尾巴往前走,本君还怕被包了饺子让人囫囵吞了去。”
  寒剑二话不说大开杀戒,每一剑都能精准的将一只四足蜥削成两半。
  印元感受了下体内充沛的神力,一路走过来,被满池子碧绿色湖水灌了个满。正好,发泄出来。
  一抬手,神力灌注于辟天神剑中,屈指在剑身上一弹,龙吟之声清鸣不绝,剑身上,隐隐有龙形盘踞,长剑一挥,龙形随即扑出,凛冽的剑光寒光璀璨,气势雄浑。
  永夜看着那俩进了湖水,然后水镜开始抖动,似乎无力追踪,有要消散的趋势。他注入法力也无法挽回,不由微怒,只不过这怒意还未升腾起来,墨霜屈指一弹,一股劲气打进水镜里,抖动不停的画面缓缓平静下来。
  画面里出现一只九头的神魔,那是相柳。
  永夜没听懂相柳在说什么,阿玄抬头看向墨霜,他似乎发现神主大人的脸色微不可查的变得苍白了些,于是伸手摸摸他的手,也是冰凉,眨眨眼,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将那只冰凉的手捂进手心里,贴着肉乎乎的脸颊。
  墨霜看了眼靠着身边的胖娃娃,不由得,想起了远古时代自己养了数万年的那只小狐狸,成天四处奔波的重明鸟,在黄昏劫里,九儿选择了她的夫君,重明回到他身边陪他看日落。
  冥炎天子乖僻嚣张,对九儿倒是一往情深,竟然寻得幽莲种子栽种下来,借此引开太阴神水,滋养九儿脆弱的神魂。
  若是印元将一湖湖水悉数收于体内,实力大增,如此,也能于冥炎天子相抗而不落于下风。
  也不知道他为何放过这个机会?
  墨霜眸子微沉,注视着那道身影,眸子里卸去了几分淡漠,深邃冰冷的眸子里罕见的有些茫然,不过刹那,转瞬即逝。直到相柳说出那句话,一缕淡薄的杀机,从眸子里掠过。
  曼珠沙华开的极盛,永夜轻抚着细长妖娆的花瓣,却将墨霜的神情一分不差的看在眼里,不由微微惊诧,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十一,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对龙神君是如何打算的?你再固执,又能保龙族到几时?
  情之一字,不可捉摸。
  “这是第一步,十一,”永夜清清嗓子,魔界之中身份最高贵的君王不缓不急的道来,“我相信你会相信你所庇护之人不是草包脓蛋,但是他也许能避开一次两次,但是往后呢?”镶着金线的黑色衣袖下手臂抬起来,形状优美的手指指着水镜中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尸山血海,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似是兴奋,又似讥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比谁都清楚吧?”
  “这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