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元看着相柳,眼睛放光,如同在看一座移动的宝贝。
  他始终记得,龙族代代相传的辟天剑里缺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剑灵。剑灵也不是能随便逮个什么生物就能抵上的,相柳在上古凶兽也能算是靠前的,不过对于曾经跟随神王帝一征战四方的辟天剑来说,还是差了点。
  不过,向来吹毛求疵、苛刻至极的龙神君断然不会允许龙族中的至宝遭受如此玷污,他看上了这只上古凶兽,别有原因。
  相柳,蛇身九头,一条脊椎,共有五十六节脊骨,脊骨相交之处,生着一颗小指头大的珠子,也无甚名字,可辟水火,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功效,他只在龙族不外传的史书中看过——相柳之脊珠,和以龙血服用,可逆阴阳……剩下几个字生生被抹去,他不得而知,不过猜一猜,总是能猜出一二的。
  听见相柳出声询问,龙神君收拾了下荡漾的表情,一本正经道:“欲观究竟,可否让路?”
  相柳那颗头颅缩了回去,九颗头颅凑在一起,喁喁细语丝丝不绝,仿佛在讨论什么,好一会,九颗巨大的头颅散开来,向着不同的方向伸展开,身上的鳞片有脸庞大小,细细密密的生满了细小尖锐的突刺。最中间的那颗头颅摇摆不定,冲他们咆哮了一阵子,然后直直盯着两人。
  寒剑面无表情直接捂耳朵。
  印元被震得头脑发昏,觊觎之心不改,捋了一遍相柳的意思,不由有些愣了。
  相柳道:吾为汝开启密藏,汝带吾出去。
  寒剑问他:“神君,它说的什么?”
  印元勾起嘴唇,重复了一遍,然后笑着道:“这么通情达理,本君都不好下手了。啧。”
  寒剑狐疑的看了眼他手中的剑,默默收回目光,赶情龙神君还打着人家的注意呢。
  印元对着相柳道:“你听得懂本君说话吧?本君是何人你可清楚?”
  相柳九颗头颅又伸了过来,口中鲜红的信子一吐一吐,道:吾知。神王陛下,许久不见。
  这会龙神君又愣了一下,神王陛下?难不成是神王帝一?这只相柳把他错认为神王了?他想起墨霜说他身上龙族始祖的血脉极其浓郁,这才明白,这只凶兽大概脑子不太好使,把他认错了人。不过……
  印元轻轻抽了口气,道:“本君不是什么神王陛下,你为何会在这里?这里又是何处?”
  相柳对他第一句话不闻不问,张嘴又想要咆哮,冷不丁口中吐出一个火球。相柳本是对着印元的,这么一下子,印元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横起辟天剑,一剑将火球削成两半,被一切为二的火球无声的往两旁飞去,“啪”的一声,落尽一簇火重天里。
  印元目光随意扫了眼,没多大的火球一刹那被分食干净,火重天依旧红艳艳的刺目。
  相柳似乎很抱歉,长长的脖子伸过来,口中的蛇信吐出,发出嘶嘶的声音:陛下可知,此处为何会打开?
  印元提着剑防备着它冷不丁再吐一个火球,闻声道:“这里的主人究竟是谁?你的?”
  相柳伸着脖子累得慌,缩了回去,庞大的身躯盘起来,这才发现,这个相柳赫然只是一个——灵体!
  只有神魂,并无肉体。
  印元蓦地想起来,重明神鸟也无实体,只有一个灵体。
  相柳没有答话,扭头往来时的方向游去。龙神君揣着一肚子疑惑,道:“跟上去。”说着先走一步。
  玉梯的尽头,又是一道青铜大门,相柳身躯变小,逐渐虚化,蓦地出现在青铜大门上,然后大门缓缓打开。
  看到这一幕的龙神君面不改色的看了眼青铜大门,抬脚走进去,寒剑跟一个幽魂似的跟着他,然后提醒他一句:“神君,看你的衣服。”
  龙神君一扭头,就发现自己外袍下摆被啃的坑坑洼洼的,几点红点附在上面,就像着了火一样,被撩得秃起来。
  印元:“……”
  被火重天坑了一把的龙神君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后同样面无表情的寒剑,道:“你看到了?”
  寒剑:“我在后面盯着,只啃了衣服,没吃肉。”
  印元:“……”颇为糟心的看了眼寒剑,又很糟心的看了眼衣摆上的火重天,剑尖利落的转过一个弧度,寒光迸发,一片衣摆被割下来,晃晃荡荡的落尽湖水里。
  割完了衣服,龙神君颇为高冷的看了眼幸灾乐祸的恶兽,抬脚走近青铜大门,碧绿的湖水从周身退开,踏过大门,是另一个世界。
  大门之外,满目惨烈,疮痍遍地。
  印元脚步未停,缓缓上前,眸底掠过一丝意外,纵使他设想过千般秘境之象,也远远未曾预料到如此……惨烈。
  残刀断剑,折戟沉沙,尸骨累积如山,鲜血淋漓如海。
  那山,累积千丈,那海,深似百仞。
  离他最近的一具尸骨,满身皮肉尽皆腐蚀殆尽,徒留一身白骨,形状似牛,头被齐颈斩断,生四支尖角,如果没猜错,这是魔族獓狠一族,最喜食人的凶兽。
  魔族……
  印元想起墨霜曾经语焉不详说过的神魔分裂的战争,几乎将神界整个儿席卷进去的那场战争。
  “这是远古神魔之战……”
  寒剑同样看见了,嘴唇紧紧抿起,听见他的话,忍不住问道:“远古神魔为何会打起来?”
  印元看了他一眼,“也许是理念不同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寒剑又问:“那现在呢?魔族的那位为何要打仗?也是因为理念不合?我曾听穆枝神君说过,魔族的大君王和帝君在上古之战之前相交莫逆,连昔日的琼炎神君和子夜魔尊也是相交已久的故友。”
  印元听得心里一动,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满是疑惑的寒剑,的确,永夜大君王和墨霜哪怕恩断义绝也没有达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更何况上次永夜囚禁墨霜对魔界来说压根没有好处,并且墨霜最后也离开了,他为什么那么做?
  再者,他面无表情的想着,寒剑来到这里的时机太巧了。这世上,可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至少,他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