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元记不清自己来了多久,有多少个日月,在这样没头没脑的日子里,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着伏在他怀里睡得很沉的少年,伸手抚上他的长发——这是他所不曾看见过的一面,不是在洞溟仙境的喜怒无常,也不是在祁枝山的柔和温顺,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展现在他面前。
对万物的漠然,对神魔两族的无视——印元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对不对——他居然看见一个修罗族族人在荒山上奔跑。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修罗族,修罗族和龙族的死仇他永不敢忘。
他要问一下墨霜,他看向那张美丽精致却一如既往的冷漠的少年,心里总是下意识的将他当做和自己朝昔相伴的那个人,还没等他开口,少年就自己坐起来了,眼角处一小片红痕,在他衣服上印出来的,神态慵懒的看着他,“你有什么要问我?”
印元被他这副美人春睡图勾得春心一荡,险些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定了定神,眸子幽深,“为何神魔两族相继死在黄昏劫里,修罗族却相安无事?”
幽莲神主柔若无骨的趴在他怀里,身上有着他很熟悉的冷香,闻言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洁白的衣袖滑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白皙精致的手臂,浓密的睫羽轻轻挑起,露出的紫眸顾盼生姿,美得让人无法呼吸,答非所问:“我在这里好无聊,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印元虽然被美色所惑,却也是心智坚定之辈,但美色当前,有便宜占他自然不放过,一把搂住他的腰肢,低头跟他碰了碰额头:“你都不问我是什么、从哪里来?”
幽莲神主笑了起来,唇角弯出一道浅浅的弧度,钩子似的挠在他心头,白衣黑发,背后一片片火红色的叶子,衬得雪玉般洁白无瑕的肌肤越发妖冶。印元脑子一热,不由分说的吻上去,而幽莲神主,居然也没有阻止他,搂着他的手没有松开,眼睫垂下,掩住了眸底的流光——这个人……是他吗?
两人吻了许久,好在印元一颗良心还在,在最后一步堪堪收手,将人抱进怀里,看着他红润微肿的嘴唇,忍不住低下头啄了两口,心里实在欢喜的很。
幽莲神主神情虽然淡定,只是凌乱的衣衫和红霞遍布的脸颊确实骗不了人的,喘匀了气,才慢吞吞道:“你是谁我不关心,你只说,留不留下来?”
印元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强烈,只是有什么在心底快速淡去,快的让他无法捕捉,还来不及思考,脑海里一片空白,下意识便开口道:“自然是留……”说到一半,他将话音硬生生一转,语气有点别扭,“你先告诉我,这是哪里?你是不是幽莲神主?”
幽莲神主看着他,眸子里掠过一丝诧异,随即不动声色、很有耐心道:“这里是一个小空间,独立于三界之外。并且,我的确是幽莲神主,还有别的要问吗?”
印元顾不得这里是记忆,甚至都快忘记了,开口问他道:“我听闻神主高贵秀美,容貌绝世,性格清冷,喜好安静。可我瞧着……”
一身白衣的少年挑了挑眉梢,表情波澜不惊道:“我是喜好安静不错,但是我从来没有拒绝让人进万柳谷,只不过是他们自己没本事罢了,唯一有本事的那个我看着就不爽。万柳谷里除了我,还有一只重明鸟和九尾翡翠狐。我怎么没嫌弃它们烦人?”
这点对上了。印元勉强记得重明和不久前墨霜才告诉他的关于魔族冥炎天子和九尾翡翠狐的事情,也是不差的。
印元没松口说留下来陪他,幽莲神主也只是笑笑不说话,偶尔跟他出去看看……风景。但是,诚然没什么好看的风景,印元花费了些心思独自一人去了曾经远古龙庭坐落的地方。
残破的废墟里,失去光泽的宝石化成石头一样的东西,目光所及之处、哪怕是柱子都不超过一人高,曾经雕龙画凤的栋梁上面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黄沙。
印元不敢相信这里曾经是神界最最辉煌的地方,走了两步,一阵声音不加掩饰的传进他耳朵,似乎是说话声——印元眸色一沉,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过去,站到一根石柱子后面,往外面看过去——
沙地上赫然是两个身影,印元一眼便认出,是修罗族的,身材高大的那个只在腰间搭了块兽皮,膀大腰圆,唯有一点就是独臂,更离奇的是,那个小个子是一条手臂,五根短粗的手指在地上挪动,很紧前面人的步伐,一边骂骂咧咧道:“该死的幽帝!居然拿辟天剑斩下我的手臂!我要把他拖出来鞭尸!”
大个子斜睨他一眼,声音洪亮:“归墟已经关闭了,打开‘门’的钥匙也被神主大人收起来了,你进的去才怪!闭嘴,不要说废话!放出帝一借幽帝暗算我的仇我一定要找机会报回来!”说话间,眉眼间一片阴鸷。
手臂哼了哼,飞快挪动,大个子也大步往前走。
印元发现大个子和断臂行走的方式一模一样,并且一截断臂跟成了精似的还能说话,不由感到惊奇,两人的话语中还透出一些不得了的消息——幽帝也是三神王之一的存在,本身便威名赫赫,什么样的存在会让帝一不惜暗算也要铲除?看样子也不是魔尊,这人一看便是修罗族,印元脑子里飞快运转起来,修罗族的始祖叫什么来着?怎么死的?
还没等他想清楚,面前一片阴影兜头罩下来。印元想也不想闪身就躲,还没站稳,就听到背后一阵大笑:“哈哈哈,这里还有个小不点,跟老子当跟班怎么样?”
说着五指并拢,朝他抓过来。印元脸色一黑,这一闪,腰间玉佩亮起,印元没注意,一只嘻嘻哈哈的修罗祖吓得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啃泥,立马收手,站好,奈何背后那根断臂已经从背后窜上去,飞快将印元挡住。
修罗祖翻了个白眼,骂道:“没眼力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