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兴奋过,她也未曾感觉到这样的不安。是人,必然是会矛盾的,似乎只有让一切顺其自然才好。然而,就在这个如仇似海,看似多情却又无情的江湖里,仿佛真的不会有什么人可以做到真正心安理得的活着。
野竹林。
还是那么的安静,这里的确是一个少有人来的地方,柳贾贤认为,也许一个人在这个地方死上个三五十年,似乎都不会有人晓得,柳贾贤这么想,自然要有他的道理。其实,不光是柳贾贤一个人会这么想,在江湖上有好多的人都是会这么的想。
这还不到一天,柳贾贤一剑刺入异狼的胸膛还不到一天,所以,异狼应该还躺在了那个地方。不过,这次他感觉错了,似乎异狼终归是一个例外,他来此江湖,他那单纯而稚嫩的想法是一种例外,他所拥有的这一段际遇恍似又是一种例外。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块被血所滋染的碎石。
柳贾贤失望了,他也害怕了,因为他此刻前来,并非是想找异狼,因为他是不会来找一个死人。他很相信自己的那一剑,剑刺下去的很准,很狠,在他的心里,异狼是必死无疑了,他要找的是解药,也就是他的命。
可是,柳贾贤寻遍了四处,都没有找到异狼,他知道异狼一定是被人给救走了,因为他也有着同林森相同的判断力,林森所分析出来的,柳贾贤也看出来了。
不过,柳贾贤并不了解异狼,他也不知道异狼在江湖上会有什么亲人,什么朋友,现在要他这样茫然地却找异狼,也无疑于大海里捞针一样。
此刻,柳贾贤满腔怒火,他好恨,他也好后悔,他好恨蝶儿,也好后悔刚才自己所做出的决定。倘若时间真的可以倒流,柳贾贤真的不会那么轻易地去放了蝶儿,他定然会和蝶儿继续赌下去,一刀杀了蝶儿。只不过,现在似乎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因为柳贾贤知道异狼不好找,蝶儿也同样难找。
活着的人太聪明,太狡猾,所以不好找。
而死了的人呢?若死了的人真的不见了,似乎就更难找了。
可幸运的是,异狼并没有死,他还活着。他要是活着,似乎就很容易去找了,因为他不晓得该如何躲藏,他还要在这个江湖出现。在柳贾贤的眼中,只要在这个江湖走动的,他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
只不过,遗憾的是,柳贾贤并非知道他还活着,恐怕在江湖上,能肯定他还活着的人只有他自己,其实,白衣少女也知道他还活着,然而,她却不属于人类,她只是一个妖,兔妖。
固然,柳贾贤不会兴奋,他只有失落,也只有害怕,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找谁,因为他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谁会了解蝶儿,谁又能救走异狼。
柳贾贤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用着那茫然的眼神眺望着远方,不过,他还是眺望不到自己所要找的那个人,因为那个人正在妖界。
妖界对人类而言是不现实的,是未知的,柳贾贤也不相信会有妖界的存在,因为他是一位极现实的人,然而妖界却是一个极其不现实的地方。
妖界是什么地方,除了白衣少女就只有异狼一个人知道,或许蝶儿也不知道,不过,她与柳贾贤一样,根本就不相信在世上会存在妖界。即使她真的去过,但是她真的认为和异狼所相处的那段好似梦幻般唯美的日子是自己的一场梦,在现实中,是绝对不可能真实存在的。
不过,在异狼的心中,妖界确实是很真实地存在的,他睁开了眼睛,他身上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他在醒来就如同一个活死人似的,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床上。这里他是来过的,不仅仅是来过,他还记得很清楚。
晶莹剔透的茶具,象流水一样的地面,似天空一样的棚顶……这一切的一切,异狼本应该记得很清楚,因为人在看到诡异而奇特的事物的时候,都是会在不知不觉中记下的很清楚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不仅是景物布置的陌生,就连走进来的人他也不认得了。或许,他对自己也是陌生的,因为他不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似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似乎失忆了一样,他也如一个新生儿。
异狼只是看着白衣少女缓缓地向自己走来,他并非知道白衣少女要对自己干什么。总之,他是极其的害怕,的确,一位新生儿对什么都是陌生的,未知的,对未知的人或事物定然会感到一定的恐惧。
白衣少女距离异狼越近,异狼的身子也就颤动地越剧烈,他向后倾斜着身子,似乎要对眼前这无比陌生的白衣少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是好。
白衣少女知道异狼为什么会表现成瞠目结舌的样子,因为不是异狼真的失去了记忆,成了对这个世界一切都如此陌生的新生儿,而是这张床太奇怪,太特别。
曾经,蝶儿也在这张床上躺过,待她醒来坐到床上的时候,她也有着同异狼一样的样子。那时,她还看到了寒刀,那么特别,那么耀眼的刀,那把刀当时也吸引了她,因为寒刀的确是有它自身的魅力,即使是刚刚出生的婴儿,想必也是会对此很有兴趣的。
不过,就在蝶儿下了这张床,她也就记不得刚才在床上所看到的那把刀了,但是,她却记起了曾经的一切。在这床上的人都是会存在这样的反应的,所以,这绝对不是偶然,而是这张床真的存在这人所不知晓的秘密。
“不要过来……”
白衣少女离异狼越近,他越是害怕。异狼将脸扭转过去,不敢去看白衣少女的脸,即使白衣少女长的很清秀,很美丽,在江湖中,除了红妩娘之外,似乎已经是无人可以与她相比姿容了。但是,异狼现在只是个新生儿,不懂得什么是美丽,即使看到了美丽他也会害怕。
因为不可否认的是,有的鬼一样很美丽,或许最美的鬼要比天下间最美靓丽的人姿色还要好。
白衣少女只是浅浅的一笑,笑的很友善,的确,她是不会伤害异狼的,因为异狼就在这个地方救过她,也因此,她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异狼伸出了援助之手。
转瞬,白衣少女的手指向前一探,冲着异狼微微一点,异狼好似受了什么样的魔力一样,一下子飞了起来,飞的很高,几乎要贴近棚顶。然后,白衣少女的另一只手指又向前一探,随之,异狼又从当空之中落了下来,落得非常的稳,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异狼一点力气都没有用。这样的高度,不说是异狼会摔个半残,也要使他浑身上下剧痛无比,甚至他整个身子都会变麻,但是,异狼却是一丁点儿的感觉都没有。
或许不是,异狼不是没有疼痛的感觉,至于他的感觉,通过这么一种毫无知觉的一摔,似乎也全部都有了。
一切的一切,异狼都是在骤然间所记起,正因为他想起了太多,他才会伤心,会觉得心痛,会觉得无比的空虚与失落,这样的感觉反倒不如他象刚才那样,象是失去一切知觉的好。
现实终归是残忍的,倘若一个人淡忘了现实中的一切,也许那并非是一种损失与不幸,恰好相反,那好似是人生中最大的幸运。
异狼环视了一圈,这个地方好熟悉,往事历历在目,但是却不忍去回想,这里铭记了他此生里一段美好的姻缘,然而,就是因为这段本不应该有的姻缘,才叫使他这样痛苦地回到了这里。
这里很静,不同于山川的静,不同于人间屋舍的安静,这里的宁静似乎是人永远都不能打破得了的,或许是因为,这里并非是人间,而是脱离了凡尘喧嚣的一种新的意境。
异狼呆呆地看着白衣少女,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尽管是白衣少女救了他,尽管在他的心中还盘卷了好多的不解,然而,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似乎是因为他有太多的话想说,但是却不知道该从何去说是好,或许是因为他在此时此刻触景伤情,有种莫名的事物梗塞住了他,叫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也许应该是属于后者,因为异狼是个很感恩的人,所以白衣少女这次又救了他,他就不会瞅着白衣少女呆楞楞地站在那里了,连声谢之类的话也不去说。
白衣少女似乎也很理异狼此刻的心情,更知道他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的原因,她虽然是不属于人类,但是她却很懂得人间的感情。
白衣少女道:“你醒了,醒了就好。”
异狼道:“我还没有死吗,是你救了我?”
白衣少女道:“当然没有死,难道你认为我很象是个死人吗?你终于承认是我救了你,不是害你了。”
听到白衣少女的这句话,异狼又不禁垂下了头,也许是因为这句话再次刺痛了异狼的心扉,他很难过。被自己所信赖,所最心爱的人给出卖了,这的确是一件很让人心碎的事情。
地面上微波荡漾,这个屋子的门是关着的,本来是不会有风进入的,不过波云晃荡,似乎给人带来了几番凉意,有一种风吹着的凉。
异狼道:“其实你一直都在帮助我,没想到蝶儿真的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