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月的眸子里充满了期待,不过她清楚自己所期待的只是惘然。
因为画中人是一位已故的人,冷星月所期待的则是一位可以依靠的人,可以理解自己,能给予自己心灵深处有所慰藉的人。
冷星月的手抬了起来,弹了弹画像,在画像上也顿时抖落下来了好多的灰尘,也因此,画像顿时也干净了一些,明亮了许多。画像中的人自然看起来更加的美,美的可以让任何人心动,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因为任何人都喜欢美,更欣赏美,尤其是容貌上的美。
不过,冷星月却垂下了头,她一直都在凝望着这张画像的眼神也突然之间放了下来,不再看着这张画像,而是在看着地面。
画像中的人令冷星月心碎,画像里的人也叫冷星月有所失望。
冷星月黯然心伤,不禁自语道:“娘,你为什么要那么早的去世,你为什么要抛下冷星月一人,娘……”
冷星月很激动,但是她的声音却很低沉,低沉的也叫人心碎,但是冷星月的内心现在已经碎了,碎成了粉末状,很细很细的粉末状,无法修复。
冷星月这话并非是在抱怨着什么,她是不会去向自己的生身母亲去抱怨什么的,她更是不会向死人去索取什么的,她只是在发泄。
一位满心充满困惑的人,她是一定要将其发泄出来的,否则的话,她一定会死的,即使是躯体存活,她的灵魂也会死,即使灵魂不死,至少她也会疯。
其实冷星月现在也已经很象疯子,只不过她不知道而已,因为不疯的人是不会向一位已过逝的人询问什么,而且还是那么的迫切。
冷星月的内心很悲痛,常人所无法感受到的悲痛,因为常人是无法体会到冷星月此刻的心情的。不过,冷星月也并非感觉自己会有多么悲痛,因为在处于深深心伤的人往往会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心伤,或许是因为她已经麻木。
冷星月此刻真的变得很麻木,因为此刻她真的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也忘却了自己在对谁说话。
冷星月道:“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人,红妩娘到底是我的什么人,快,快告诉我啊,你快告诉我啊,为什么在她的右臂上有同我一模一样的胎记?”
冷星月在发泄,她在发泄着自己满心的不解。突然间,她的手撑的很紧,她的身体也好似绷的很紧。
“啪”的一声,一声很响的声音,比冷星月自语的声音还要响很多,这个声音也将冷星月顿时震的无语,将她震的平静,也将她震的有些恐慌。
冷星月突然间变得很傻,她傻傻地向下看,不过,她现在所看着的已经不是地面了,而是那幅画像。那幅画像有一小块已经变皱了,有几处也已经是破损了。
这是一张冷星月视为要比珠宝首饰还要有价值的画像,不过现在已经变得不堪。
刚才,冷星月伤痛欲绝,她忘却所有,那一时,她成了一位疯子,她也做了一件疯事,这件事情让她觉得自己很不可理喻。
冷星月紧紧地攥住了画像的一角,而且她又将那幅画像很用力地向下拉拽,画像也顿时间冷星月给拉了下来,拉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响,让冷星月陡然间变得平静,变得清醒的一声响。
“娘,娘,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到底在做什么?”
冷星月望着脚下的那幅已经破损褶皱的画像,她似乎在道歉,似乎在忏悔,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是疯掉了,成为了一名就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疯子。
冷星月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拿起地上的画像,还好,只是破损了一个角,但是也不好,因为冷星月看到这张画像破损了一点儿,她的心就会痛,痛的会叫她鼻尖一酸,泪流满面。
冷星月坐到了椅子上,椅子已经是落满了灰尘,不过她没有擦,她真的觉得自己很累,行江湖路的确会叫好多人疲惫,有的人或许会因为那样的疲惫而睡死过去。所以,冷星月只想休息,她没有去想这把落满尘埃的椅子是否会把自己的衣服弄脏,其实她也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衣服会不会脏。
画像依然是在地上,有的地方已经打了卷,有的地方则是有了抓皱。
冷星月这时吹了吹桌子,桌子上顿时升腾起了层层的尘埃,桌子上只是落了一层浮灰,而且西门世家的家具的质地也是非常光滑的,光滑的象镜面一样,所以在冷星月的轻吹之下,这张桌子也变得干净多了。
冷星月不介意自己的衣服脏,但是冷星月却很害怕这张画像会脏。她不会将母亲的这张画像那么不整地铺在地上,她也不会将这幅画像再悬挂在墙上,她现在只想将这张画像放在自己的眼下,也就是这张桌面上,所以她将桌面吹的很干净,她怕桌面上的灰尘会沾染到了这张给自己亲切而温馨的画像。
冷星月将画像平铺到了桌面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这幅画像,充满了亲切感,同时也充满了罪恶感。
冷星月有时真的觉得自己很愚蠢,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有好多的人都认为自己很愚蠢,即使是在别人的眼中是很聪明的人。因为当人的心中拥有了矛盾,有解不开的心结的时候,他们都会认为自己很愚蠢,他们将自己无法排解的感伤与烦闷看成了愚蠢,冷星月也是一样的。
似乎行迹于江湖的人都会这样,因为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似乎很少有象云萧逸那样潇洒,可以看开任何事情的人。
冷星月感到很累,越来越累。
的确,一位不曾想过要行走江湖的女流还迫不得已走上了江湖路,那确实是一件叫人觉得非常累的事情,不光是身体上的疲惫,体力上的不足,更让人所无法忍受的则是内心之中的复赘。
身体上的劳累,似乎睡一觉醒来就会修复。
然而,内心上的累,似乎睡上三天三夜也无法弥补得了。也许你休息的越多,反倒是会觉得更加的疲惫,因为人在睡梦中刚刚清醒的时候,往往是想事情想起的最多的时候,很多你根本就不想去想的事情,那些使你内心疲惫的根源。
冷星月心绪纷繁,她只能选择让母亲来安抚自己了,于是她对母亲很平静地说道:“娘,我与红妩娘是亲生骨肉吗,我是西门豹的亲生女儿吗?倘若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么阿爹为什么要让我去对付红妩娘,难道他不知道这其中的一切吗?怎么可能呢?不会的……”
一声叹息,牵引了冷星月那数不尽的片片愁丝。
冷星月渐渐地垂下了头,她的头越来越低,也许是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头越来越沉,一直沉到了自己想往上抬也无法抬起来,最后,一直沉到了桌面上,一直贴到了画像上。
沉静,这里有如夜半时的沉静。
静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静的死气沉沉,静的森然可怖。
也许在寒宫里,这里四处都洋溢着可怖的气息,无论是安静也好,喧嚣也罢,因为这里的主人本身就叫人感到可怕,不光是因为他那一张堪比阎罗一般严肃的面孔,也是因为他那黑的好比深渊下的内心。
其实,这里并不是象半夜的沉静,而是现在就是半夜。
二更即尽,三更欲来。
是夜晚的冷,是夜晚的黑。
伫立在所有房间里的灯都是熄灭着的,冷星月的房间也是黑着的。她那头一沉睡了好久,冷星月也不曾想过自己一睡会睡这么久,其实冷星月的睡眠质量并不是很高,她很少会一趴下就睡了那么久。
但是冷星月曾经是躺在床上,这次是趴在了很硬很凉的桌面上,她却睡了那么久,也那么的沉,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很累了吧。
现在,在寒宫里亮着的除了门外的那几盏油灯之外,就只有那朗朗的月光了。
月光很明亮,远比门前挂着的那几盏油灯还要亮,不过,这明月的光亮也是那么的冷,冷的似乎是月光打在水上,水也会渐渐地泛出冰碴来。
月光明,月光也显得有些沉,月光照在所有的物体上,也在地上出现无数道的光影来,顿时在寒宫的庭院里现出了明与暗的接线。
明明暗暗,将这里变得更加死气沉沉的多,也更让人觉得森然恐怖的多。
月光可以将浪漫的夜点缀的更加的浪漫,同时也可以使萧森的夜变得更加的萧森,月光可以情人间带去风花雪月,也可以在敌人间闪起刀光剑影。
这便是月光的诡异,也是月光的神秘。
尚未到子夜,明月是倾斜的,月光自然而然也是倾斜的。
倾斜的月光正打在冷星月闺房的窗子上,窗子很亮,月光总是那么的亮,夜越深,月光也就变得越亮。
但逐渐地,窗子变阴了,而且阴的面积也越来越大,因为在窗子上出现了一条人影,人影越来越大,而且也变得越来越深。
寒宫向来是很太平的,在这么晚。不可能会有外人来到这里,下人们也是不可能不去休息,在这深更半夜里,也不可能到冷星月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