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其的一句话,在朦胧中异狼似乎也懂了许多,懂得了自己曾经还不算太清楚的东西。可是,异狼道:“包括人的命,也包括你的生命?”
王若其微微地点了点头,不语。
异狼又追问道:“你也很怕孤独,你也经不起孤独,你没有同伴,你的一生永远都是那么的寂寞,很渴求别人的陪伴,两年前,你知道你的生命即尽,你不想在这一辈子中都那么孤独,所以你选择了我,你让我陪伴你两年。”
王若其道:“谢谢你在这两年里可以无时无刻地陪伴我,一个人的日子是寂寞的,就在我现今回望还没有相识你的时光里,我才发现,原来自己静守在这偌大的妖界中是那么痛苦。“
异狼道:“那你没有亲人吗?“
王若其道:“在百年之前,妖界发生了极大的变动,只幸存了我一人,我很想他,如今我也要陪伴他了。”
异狼道:“他?你的丈夫?”
王若其道:“不,但是是我最爱的人,可是我们都是妖,不能真正的相爱,我上兔妖,他是山蛇,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永远都不能,就如同我们一样,你是人,我是妖。”
异狼闪动着他那忧郁惋惜的眸子,在这一刻,异狼触摸着王若其那冰凉的双手,忽地,他拥有了曾经不曾有过的感觉,那是种爱吗?倘若是,为什么他现在没有和蝶儿在一起的感觉,倘若不是,为什么又会与和蝶儿在一起的那种感觉那么相似?
异狼道:“只可惜,我们相遇太晚。”
王若其道:“不可惜,我们在一起已经很长时间了。”
异狼道:“也许我应该早就相识你,早些来这里陪你,你也不用如此孤独地度过百年了。”
王若其道:“我们在这两年,都很珍惜彼此,都不曾猜忌对方,我们都很快乐,既然我们都很满足,为何还要奢求着在一起的时间会更长呢,不是吗?”
异狼点了点头,他的眼眶已湿,眸子已红,他紧紧地在盯着王若其看,王若其也在紧紧地注视着异狼,这里还是那么的安静,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原本就是在不经意间所相识的,就让他们在安静中相别,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什么是爱,天下间又有多少种爱,难道男女之间的爱情才算得上是真爱吗?
在最终,异狼与王若其谁都没有说出对彼此的爱,但是平平静静的两年,安安稳稳的生活,似乎已经教会了他们该如何去爱。
有时候,爱,无论是什么爱是需要表达出口的,但大多数的时候,对别人的爱,却只要付出于行动。
有时候,轰轰烈烈那不叫爱,有的时候,即使有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平静,却可以称得上是爱的真谛。
异狼紧紧地抓住了王若其的手,直到他抓不到,因为在这个时候,王若其的身子已经变成了一只白兔,一只他曾经救过而且还一直施与他关怀与爱的白兔。
白兔不会言语,她只会用行动去表达,对一个人的感激,对一个人的不舍,对一个人许许多多的情感……
风还是那么的凉,一时,异狼的眼中兀自变得昏昏,他什么都看不见的,当他重新能看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原本是非常熟悉而今却又如此生疏的世界了。
这个世界在异狼眼中是陌生的,但是却是真实存在着的,是人间,只不过异狼已经习惯了妖界那种安稳的叫人感觉不到现实的生活,所以,他刚来到人间会有所不适。
在妖界,到处都弥漫着爱,各式各样的爱,至纯至真的爱,在人间是绝对找不到如此叫人不可挑剔的爱了。而在人间呢?存有爱,然而那种爱够完整,够真实吗?又会有谁在爱中一丁点儿警觉都不会存在呢?
异狼还是站在那里,一时,他想起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他的内心也如刀绞的疼,对比那不会存在坟墓的妖界,异狼在刹那间真的感觉到眼前的这两座墓碑给予自己太多凄凉的感觉了。
风吹,人间的风似乎不同于妖界的风,或许人间的一切都是与妖界有不同的,毕竟,那是两个世界,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在这两个世界中,不可以让人对一件事有着相同的体会的。
一个世界是现实的不能再现实,另一个世界则是虚幻的不能再虚幻。
太现实的世界,你不仅需要用眼睛去看,更重要的是,还要时时地去用心体会,体会着这个世界所有的变化。然而,在虚幻的王国里,人大可不必活的那么累,你只需要用眼睛去看待一切就可以了,也足够了,因为,你虽然是在虚幻中,可你看到的都是最真实的。
因为在那里不存在伪善,怨毒,阿谀我诈,大是大非……
在那里,人所看到的爱是最纯最真的爱,你所看到的善良是最真实的善,即使你看到的是恨,是怨,那也是可以剥去糖衣,直接去面对的,你用不着废尽心思去忖度着恨与怨。
异狼在妖界两年,他几乎将整个人都融入到了那里,他也将自己的心寄托在了那里,所以在现实中,异狼是极其透明的。柳贾贤看到了异狼此刻的样子,看到了他对自己那彻头彻尾,毫不隐藏的恨,透过他的眸子,柳贾贤也看到了他对坟中那两个人至深的情义。
异狼在那里站了很久,他在不停地去想,想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各式各样的人,回忆着在自己身边所发生的各式各样的事。
柳贾贤还是躲藏在那棵断树的后面,他在犹豫,他很想出去,因为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自他刚看到异狼那一刻起,他似乎就在一直等待着这一天。可是他又不敢出去,因为异狼刚才那很飘洒洋溢的一刀,真的威慑住了柳贾贤。
“沙,沙……”
在这个空荡荡的地方,时时发出这种落叶在清风中摇曳的声音。这种声音让心伤的人听过之后,会觉得内心更加的苍凉,让那些胆小的人听过之后,内心中更有着难以抵触的害怕。
在江湖中,没有人说过柳贾贤胆小,因为他在江湖上敢打敢拼,倘若在江湖上他没有那么点儿勇气,他也就不会成为即使没有见过他的人也知道的身闪金柳贾贤了。
但是,现在的柳贾贤真的胆小的象一只耗子一样,或许他比老鼠还强一些,至少,他在这种气氛里,并没有飞速地去窜逃,在他的心里,还是敢想着是否要出现在异狼面前。
异狼刚才那一声长叫,真的让他很疲惫,他也真的站了很久了,一时,他真的感觉很乏力,很想去休息了,于是他又向郭茂与夏紫然鞠了一躬,转过身去,准备离去。
异狼看着他的刀,背离着柳贾贤所躲藏着的那棵大树向外走去,不过,他走的并不是很快,他不着急离开这个地方,即使这个地方给过他太多所不堪的回忆。
当一片落叶从他的耳侧划过去的时候,异狼再次地伫立在了那里,因为他这时所听到的并非是“沙沙”的在半空被秋风所摇曳着的落叶的声音,而是脚步声,不是自己的脚步声,而是在身后划过自己耳侧的脚步声。
出于对脚步声的极其敏感的原因,异狼自然会停下来,他想看看是谁会来这荒凉的地方,是不是那个为郭茂与夏紫然扫墓的人,异狼也是认为那个人是在帮自己为他们打扫。
异狼是个很感恩的人,自然他很感激帮助过自己的人。按常理说,异狼认为本来是自己时常为他们扫墓的,毕竟,他们的死与自己有着那不可分割的关系,所以,那个为他们扫墓的人异狼也认为他是帮助自己打扫。
异狼停住了脚步,可是脚步声犹存,异狼听得出来,那个人上朝自己走来的,他转过了身,也因此,他变得很失望。
也许在这个时候,他的出现并非让异狼失望,而是让他兴奋,因为想到能够报仇,那种内心上的兴奋,也许不是身临其境的人是无法感觉到的。
异狼怔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幸运,他原本以为两年之后找柳贾贤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没想到,在他重归人间的第一天就与柳贾贤会面了,这难道真的是冤家路窄的原因吗?
也许真的是这样,因为冤家总是想找到冤家,仇人也总是想撞到仇人。他们都在极力地去寻找着对方,他们会到彼此最常去的地方,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所以,他们的会面并非是种巧合或者偶然,也并非是天意让他们相会,而是一种迟早的必然。
柳贾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露面,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胜得了异狼。以柳贾贤的性格,即使有八成把握的事情,他都是不会去做的,他要做的事情必须要有十成把握,然而这次,他却只有五成的把握。或许说五成,也是自我的一种欺骗,因为异狼刚才所挥洒出来的那一刀,无论是强度,狠度,力度都带去给了柳贾贤内心深处的一种震撼。
不过,现在柳贾贤真的站在了异狼的身边,也许他真的甘愿去赌一把。
赌是有风险的,在赌场中搏弈,可以让一个平民在一夜之间成为一位万人所知晓的大亨,也可以让一位大亨在一夜之间沦落的连街上的一位乞丐都不如。与之相比,也许在江湖上的这种赌要比在赌场中的赌还要可怕,因为在这个如仇似海,看似多情却又无情的江湖中,赌赢了,你也未必可以成为一夜成名的大人物,但是赌输了,你必然会消失在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