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蓓蓓不知什么时候迷上了跳舞。
不但迷上了,而且迷得几乎是茶饭不思,一天晚上不去舞厅就觉得睡不着觉。
那一天她的几个同学邀她去吃饭,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她要好的几个女同学都是人来疯,一个比一个都耍得疯狂。
饭桌上大家一高兴,几个女人的酒就喝得遏制不住了。
酒一喝多了,人都兴奋。
这一兴奋不要紧,更是疯得没完没了。
先去迪厅去蹦迪,蹦完迪觉得还没疯够,一个女同学提议去舞厅跳舞。
她这一提议,大家伙儿一呼百应,而且是一轰而走:“咱们跳舞去。”
还有一个女同学兴奋地喊着:“让那些男人搂搂去。”
吴蓓蓓就说:“你还让人亲亲呢。”
“亲就亲。”那个女同学毫不掩饰地说,“亲了才好呢。”
吴蓓蓓不太想去,有点儿不积极。
大家都觉得奇怪,怎么一向最活跃的吴蓓蓓,就不愿意跳舞呢?
姐妹们就问:“为什么啊?你家局长有啥规定呀?不许跳舞?怕那些男人给搂了啊?还是怕摸了他媳妇的手啊?”
吴蓓蓓伶牙俐齿地说:“啥呀啥呀,我想让谁搂就让谁搂,想让谁摸就让谁摸,他管的了我吗!女人一辈子不多玩几个男人,那不白来这个世界了吗?”
“那你怎么不愿意去舞厅呀?”打架又问。
原来吴蓓蓓不想在众姐妹儿跟前丢脸,她很为难地说:“不是不是,我也不会跳啊,去了一看你们跳我多着急。”
“不会跳学呗。”同学说,“我们过去不就是不会吗,找个男的一带,几曲就会了。”
吴蓓蓓说:“我认识谁呀?”
同学说:“嘿,你那胖乎乎的小手往过一伸,哪个男的不带呀?不想跟你跳舞还想摸摸你那小手呢。”
吴蓓蓓就去打她,同学一边躲着一边说:“去吧,一对儿一对儿的,好着呢。”
吴蓓蓓的心立刻就痒痒了,说:“那我就去,也找个男人摸摸我的手。”
这一去她就上了瘾,一个心思要学跳舞。
从第二天开始,她就天天一到晚上就坐不住床了,不管有什么事儿,不管有多忙,都不能耽误她往舞厅跑。
有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吴蓓蓓就撒谎说,同学有聚会,几点几点必到,去晚了就得惹大家不高兴。
她这么一说,客人还能多坐吗?不就是在撵走吗,急急忙忙说了事儿,起身就走。
吴蓓蓓分秒必争地往舞厅跑,落下一个晚上都闹心。
可去归去,到了舞厅她又很犯愁,不会跳,连曲子的节奏都找不着,没乐感。
脚一下去就乱,不是落在节奏的前边儿了,就是落在节奏的后边儿了,又时不时地一下又一下地踩对方的脚。
起初去的时候吴蓓蓓穿的是高跟儿鞋,高跟儿又尖又长,锥子似的,一落在对方的脚上,扎得舞伴儿嗷嗷地叫。
时间长了,干脆就没人请她了,一曲一曲地干巴巴地在沙发上坐着。
眼看着一双双一对儿对儿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欢腾跳跃,一会儿“快四”一会儿“快三”,一会儿“伦巴”一会儿“探戈”的,花样翻新,眼花缭乱,吴蓓蓓眼馋得眼睛都要冒出来了。
特别是当她看到跟她同龄的女人,甜甜蜜蜜地被舞伴儿牵着手,拖着腰,一转圈一转圈地抡起大裙子。
像一朵大荷花那样绽放在舞池里,小细腰一掐,酥酥的白腿一亮,男人矗立在女孩儿身边手往起一打,脑袋一甩,两个人多情地四目一对。
那架势,那心情,那情景,羡慕得她都要把心跳出胸膛了。
有几次舞厅放“慢四”曲时,人家那些有伴儿的女孩儿,都被男孩儿一个一个地请了起来,幸福地走下舞池。
灯光渐渐地一暗下来了,最后暗得什么也看不见了,两个人立即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几乎能听到他们那咂咂的亲嘴儿声。
而自己坐在凳子上,想瞅又瞅不着,不瞅心里又痒痒,怎么盼曲子也不到头,那个难受劲儿啊,几乎就是干受罪。
可受罪也好,难受也罢,嫉妒也好,羡慕也罢,还是得在哪儿干坐着,毫无办法。
自己不会跳,别人不来找,急也没有用。
咋办呢?
突然有一天,一个惊人的消息在舞厅里传开了。
说吴蓓蓓放出了风,谁要也像那些人那么地带她跳舞,也教她抡起大裙子,展现她的漂亮身材,让她笑靥如花,让她落灯的时候扎到男人的怀里去享受。
她就请那个人吃饭店,去大酒店,去五星级的大酒店,供他喝高级酒,抽高级烟,喝酒抽烟还不算,酒喝醉了后想咋办就咋办。
啥是“想咋办就咋办”?你自己理解去。
舞厅里的人就说,那也不行,你自己不会,就找不着带你跳舞的人。
更有的人说,那些跳得好的男人都有了自己的多年搭档,已经配合得很默契了,谁也不会愿意跟一个生手跳舞的。
吴蓓蓓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我不是死定了吗!我还能找到舞伴儿吗?
有好心人跟她说,别急,慢慢找,说不准哪天就能有人找上来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吗。你这么漂亮,这么痴心痴意,诚心诚意,只要坚持到底,一定能感动某一个男人的。
这样,酒没人给她喝,烟没人给她抽,五星级大酒店没人给她去,吴蓓蓓照旧不灰心,她就转换个手法。
开始狠着劲儿地打扮自己。
心里骂着,我就不信这么大歌舞厅就没有一个他妈的骚男人。
唇膏现在都时兴涂淡色,淡色的不引人注目,吴蓓蓓却专门儿涂上大红色,火红火红的,像在她的唇上扯了两面旗帜。
眼睫毛不是短吗?干脆戴上了一对儿假睫毛,暗暗的灯光下谁都真假难辨,长长的睫毛下一对儿突闪突闪的大眼睛烁烁发光。
能跳舞的女孩儿晚上去舞厅时都换上了拖地长裙,吴蓓蓓偏不,她偏偏穿最短最短的超短裙儿,而且还不穿高装袜,穿超短裙又不穿高装袜让她那雪白雪白的大腿充分暴露在那些男人眼下。
插头花,喷香水,抹玉液,让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看了馋得垂涎欲滴。
气人的就是瞅大腿的男人不少,过来请她跳舞的照样没有,你说急人不急人?
你还别说,那一天吴蓓蓓坐在沙发上,正傻傻看着一对对儿男女飘飘起舞时,还真的有一个男人把脑袋转向她的身上,眼睛直直地射给了她。
虽然是一瞬间,可这一瞬间的眼光就让吴蓓蓓扑捉到了。
这目光不是一般看人的目光,也不是随意打过来的目光,而是特意要看她的目光,不但看了,还是深深地看了。
吴蓓蓓特意用自己的眼睛追着他的身影儿,拼命地追逐着。
这个男人不论跳到哪儿,都是专心致志地带着女伴儿起舞。
就是一转到她身边儿时,就不那么用心了,眼光立即就射向他。
这到底是无意的还是有的呢?吴蓓蓓不敢认定。
不敢认定不怕,下一圈儿过来之后,吴蓓蓓这回是远远地就用自己的眼睛锁住了他。
她的锁不是锁那个男人的身,也不是锁他的脸,而是把自己那妩媚的眼光死死地锁在了那个男人的眼睛上。
到了,到了。
瞬间那个男人就到了她的眼前,四目一对时,吴蓓蓓心里一阵欢喜:有意的,有意的,他是有意的!
看出端倪的吴蓓蓓从那天起天天往那一坐,眼睛照旧锁定他,随着他的身影儿一圈儿一圈儿地转着。
那个男人也发现了她的目光,每过来一圈儿就送给她一个深情地目光。
这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是到不了一块儿,因为男人身旁有一个把他看得很紧的女伴儿,让他们俩近在咫尺就是没办法交流。
吴蓓蓓心急火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更可气的是,两个人就这么像有了约定似的,转过来就瞅,转过来就瞅,终于有一天被女伴儿发现了。
再转过来的时候,女伴儿一伸手,狠狠地把男人的脑袋推了回去。
下次再来,再推。
再来,再推……
就这么一直推下去,那个男人还是一到吴蓓蓓跟前,像遇到吸铁石那样,把脑袋立即转了过来。
最后那一次,女伴儿终于发现了倪端,发现了倪端女伴儿急眼了。
再一次跳到吴蓓蓓身旁时,男人刚一转过去,她伸出手来,嘎巴一个大嘴巴打过去,把那个男人打得再也不敢转头看他了。
吴蓓蓓眼睁睁地瞅着自己喜欢的那个男人挨了打,心里那个气呀,真相冲上去,也给那个女伴儿同样的一个大嘴巴。
正在吴蓓蓓觉得毫无希望的时候,机会还真的来了。
那一天吴蓓蓓去舞厅时,还没到舞厅门口时,无意中回头时看见了后面走的特别亲密的那一对儿时,就把她的心掀了起来。
因为她发现其中走在左边的,不就是跟她对眼光的那个男人吗?
满脑子都是点子的吴蓓蓓急中生智,立即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