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瑞雪看着眼前正在一张白纸上互相厮杀的的陈娟和李巍。
那个时候,在他们被纪永珍嘲笑“自己家里有钱就以为人人都跟他们一样有钱”之后,在他们被纪永珍奚落“管好自己家的事就可以手不要伸得那么长连别人家的事都想管”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回应的呢?
哦,她想起来了,她好像是说了一句“算了吧”,带着认命一般的丧气。
可是当时的陈娟并没有放弃,反而鼓励她说:“就算家庭条件不允许,你自己也千万不能灰心啊!大不了晚别人两年,但是也一定不能放弃学习啊!”
可是面对她一而再的好意,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回忆起当初,方瑞雪突然无比地痛恨自己的懦弱和不争。
“我跟你们的情况又不一样!你以为我不想像你们一样吗!”最后,她竟然对着两个真心想帮助她的人发了火。
“你们既然那么想让小雪继续上学,那不如回家让你们的爸妈给小雪出学费啊!这样的话我保证不拦着。”当时的纪永珍就是说的,说这话时她嘴角挂着的讥笑,方瑞雪一辈子,不,是两辈子都不会忘记。
陈娟听到这话就想上前去跟纪永珍理论,但是被李巍拉住了。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那时李巍第一次主动开口和方瑞雪说话,问得却是方瑞雪无法回答的问题。
“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李巍说完这一句,就硬拉着气愤的陈娟离开了。
那是方瑞雪和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后来,方瑞雪真的后悔了,但是他们却再也没有见过面。
“啊啊啊!!!为什么又是我输!” 陈娟气得扔掉手中的棋子,果然方才的沉静啊什么的,在陈娟的身上是找不到的。
方瑞雪笑意盈盈地看着陈娟抓狂,李巍慢慢地一颗一颗捡着棋子,一副“我赢你是理所当然”的表情。上辈子,因为自己的妄自菲薄和怨天尤人,让她错过了两个这样可交的朋友,这一次,她一定不会错过了。
想到这儿,方瑞雪顿时有些激动,这还是她两辈子头一次主动地结交朋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手握成拳,宛如宣誓一般地对自己新朋友们说:“我们一起上耀新中学吧!”
陈娟和李巍同时抬起头看她,然后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敷衍了一声:“哦——”
村长是在一个上午登门拜访的,那时方瑞雪正蹲在大门口洗衣服。
纪永珍回娘家两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两天洗衣服、做饭、收拾卫生,都是方瑞雪的活儿。
“小雪,在洗衣服呢这么勤快。”村长见着方瑞雪就先夸了她一句,然后才问:“你家里的大人在吗?”
方瑞雪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然后甩掉了手里的洗衣粉泡沫,点头回答:“在的。”
村长为何而来,方瑞雪已经是心里有数,只是她觉得有点可以,这一次,纪永珍竟然不在。
方德才听到门口有人讲话,就出来看一看,结果发现是村长,赶紧就把人往屋里请。
“我就不进去坐了,今天来其实是为了你们家小雪。”村长说着还看了方瑞雪一眼,“再过几天,镇上的中学就开始报名了,我来呢就是告诉你们一声,怕你们不知道错过了报名时间。”
“这个……这个……”方德才一时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特意走这一趟的村长。
关于方瑞雪上学的事,其实在她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纪永珍就和方德才商量过了,纪永珍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准备送方瑞雪去读初中了,想直接让她去市里打工,甚至连地方都想好了,就在她一个老乡经常送货的饭馆里,那里正在招洗碗工,一个月有200块的工资呢。
可是这些,方德才也不能当着村长的面说啊。
“怎么?你们家是有什么困难吗?”村长见方德才一脸为难的表情,多嘴问了一句。
“当然有!我们家可困难了!”方德才觉得不好意思,纪永珍可不会。
牵着儿子的手刚到家门口,纪永珍就发现村长竟然上门了,为得还是方瑞雪那个贱丫头上学的事,这让她不禁庆幸,幸亏她从娘家赶回来了,不然她那么长时间的计划,可不就泡汤了。
村长见纪永珍回来了,脸上露出一丝不耐,但是想一想刚才方瑞雪蹲在大门口费力地搓着衣服的样子,他又把心里的那点不耐烦给忍了下去。
就算是做一件好事,为子孙后代积德吧。抱着这样的想法,村长又追问了纪永珍一句:“你们家哪里有困难了?”
“我们家穷,出不起那个学费。”纪永珍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来,“而且她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生娃,靠着男人过活。反正都一样,何必要浪费那么多钱,那可都是血汗钱,是我跟他爸一点一滴从土里刨出来的。”
“她珍姨,你这话就说的不中听了,什么叫做'靠男人过活'?大家都是有手有脚的人,你就说说你自己,你是成天在家里啥事也不做,光靠你们家德才养活的人吗?”村长之前听人说过,纪永珍这人没见识,还不怎么讲道理,但是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那我也不是嫁人生娃了吗?我还没读过书呢,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照样活得好好的。”在与人争辩这回事上,纪永珍可是不怕的,“要我说,读那么些书都是没用的,纯粹是浪费钱,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要在土里刨食。那地里的泥巴可不认你是文盲还是识字,谁把它伺候的好,它就给谁粮食!”
“你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你自己是文盲,就要孩子跟着你一起做文盲?你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就让孩子跟着你一起坐井观天?多读书多学知识才能走出这农村,改变自己一辈子在土里刨食的命运!你自己不思进取愿意伺候地里的泥巴随你,但是你不能这么自私地耽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