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毕竟是读过书受过教育的人，所见所思所想都跟纪永珍那样固步自封还洋洋自得的人不一样，他也是一时被纪永珍气到了，不然他平时一个脾气老好的人，是绝对不会站在别人家的大门口跟人吵架的。
都快被人指着鼻子教育了，纪永珍那个暴脾气哪里还能忍，立马就甩开还牵着自己瘦的方春磊，指着村长的鼻子就开骂：“我怎么自私了怎么自私了？我供她吃供她穿，给她当后妈还得把她当祖宗一样的伺候着吗？她花的哪一分钱不是我挣的，我说不让她读书她就不能读！有本事她自己挣钱自己交学费啊！而且就她那个烂成绩，给学校送去人家老师还不愿意收呢！脾气又倔又听话，心眼儿多心肠还坏，学校就不怕以后教出个犯罪分子吗？”
“你、你、你这人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呢？”村长被纪永珍气得说不出话，而且他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在大门口对骂，伤风败俗，有失体统。
村长叹了一口气，不想再继续对牛弹琴，指是可惜了方瑞雪这么好的孩子，她这辈子的人生，一眼就可以望到头了。
“我学习成绩挺好的。”一直站在门口，围观了纪永珍全程撒泼，却一句话也不曾说过的方瑞雪突然开口，“我每次都考班里前十，陈娟和李巍都可以为我作证。”
方瑞雪一句话说完，眼眶就红了。
“权叔（村长），我想读书，我想到外面去看看。我跟陈娟还有李巍约好了，我们三个人，以后要一起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我平时吃的不多，也没买过新衣服，我会洗衣服做饭下地帮忙干活，我也会照顾弟弟，好吃的好喝的都让给他，我没乱花家里的钱。”方瑞雪一边说一边哭，说到委屈的地方，更是哭得都快打嗝了。
她身上穿着一件粗布裤子，洗的都发白了，上衣也很旧，看起来脏脏的都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而且为了洗她面前的那一大盆衣服，她衣服的袖子和裤腿都卷起来了，露出细瘦的胳膊和腿，看着就衣服营养不良的样子。
特别是方瑞雪个子还不高，跟她面前那个硕大的脚盆比起来，就像是旧社会里被压迫的童工。
见她哭得那么伤心，村长也于心不忍起来，现如今，还有哪个家庭会不让孩子读书的，就算是最笨的家长都知道，要想孩子将来有出息，就得多读书考大学，也只有纪永珍这种当人后妈的人，才会打压着前人留下的孩子，不顾其死活。
“德才啊，小雪可是你的亲闺女啊！”村长说不通纪永珍，就只能试着从方德才那里找突破口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可不能为了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就毁了孩子的一生啊！不然你让孩子的亲妈在九泉之下怎么瞑目啊！”
“可是，女孩子，终归是要嫁出去的……”方德才嗫喏着，他的想法和纪永珍一样，觉得就算以后方瑞雪有出息了，那也是别人家讨好，自家是讨不了什么好的。
“讲男女平等都讲了好多年了，没想到你如今还是这个思想。”连自己的亲爸都不支持，面对方瑞雪的未来，村长也无能为力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外人，他可以劝说、建议、讲道理，但是碰上像方德才夫妇这般不讲理胡搅蛮缠的人，他纵然有千般万般的道理，也是说不通的。
村长长叹一口气，准备离开了。
方德才赶紧上前两步递出手里的一根烟，却被村长推拒了。
“这烟也是拿你们的血汗钱买来的，我可抽不起，抽了，不就等于在吸你们的血汗呢？”说完自嘲地一笑，迈出的步子都不如之前爽利了。
“权叔。”方瑞雪追了上去，脸上还挂着泪珠，“权叔，是我让您为难了，对不起。”
“你有啥对不起我的啊，你这么好的孩子。”村长看着方瑞雪，一脸的哀伤，“权叔没帮上忙，你别怪权叔才是。想读书是好事，不管怎么样，千万别放弃了。”
村长语重心长地说完这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场闹剧结束，方瑞雪目送村长离开，刚回身还没来得及抹掉脸上的眼泪呢，就被纪永珍扬手一巴掌给扇倒在地。
“你个小丫头片子，在外人面前吓编排啥呢？你还哭，你还敢委屈！搞得老娘好像虐待你了！我虐待你了吗？啊！我虐待你了吗？我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要让你这样泼脏水来污蔑我！还有脸说自己学习成绩好？你成绩好你怎么没跟后面的李巍一样，年年为家里捧个奖状回来啊！”
骂道最后，纪永珍还嫌不解气，一脚就铲在趴在地上的方瑞雪的大腿上，方瑞雪顿时疼的惨叫一声，那声音，怕是房前屋后的人都听到了。
“你够了！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吗？”方德才这会儿气性也上来了，在他心里，面子比一切都重要，人活一辈子，不争馒头争口气，不就是为了面子上好看吗？
纪永珍跟村长在自家门口杠上了，这要是传出去，他方德才还怎么在村子里做人。
而且得罪了村长，日后村长随便给他穿个小鞋，都够他吃不了都这了。
“你个女人就是没见识，有什么事自家关起来门来说就可以了，你偏偏要去跟村长吵！有什么好吵的！你当着村长的面服个软怎么了？他难道还能拿到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吗？”方德才狠狠地瞪了纪永珍一眼，忍不住冲上去扬起手佯装要打她。
一直站在一旁“看戏”的方春磊见方德才扬起手，还以为他真的要打纪永珍，吓得一把冲过去就把方德才往外一推：“不准打我妈！”
方德才没注意，脚下大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个小兔崽子竟敢推你老子！”如果说方德才刚才是假装打人，那他现在就是真的想打人了。
老婆跟自己拌个嘴吵个架，那可以说是生活情趣，但是儿子忤逆老子，那就是身为父亲的尊严被侵犯了，不可原谅。
于是，方德才三两下抓住了一直往纪永珍身后躲的方春磊，不顾纪永珍的阻拦，直接扒掉了方春磊的裤子，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啪啪啪，那声响，光听着就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