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芳睡着了。
在拘留所，她几乎两天两夜没合眼，洗完澡躺在床上，精神一放送下来，她几乎沾枕头就睡了。
黄晓云也睡了。
她这两天提心吊胆的，又刚刚认清了男朋友的真面目，经历了分手，精神也一直紧绷着，现在骤然放松下来，疲倦如同潮水一般吞没了她，她躺在李兰芳的身边，安心地睡着了。
只有方瑞雪，她没有睡，而是坐在二楼的窗边，头枕着双臂靠在窗台上，眼睛一直盯着外面。
言维离开之前告诉她，程昱的手机一直关机，本来早就应该到达的人，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
方瑞雪想要等一等，等一等程昱，等不到人，她总是不能真正的放心。
最终她还是裹着毯子趴在窗台上睡着了，窗户就那样一直开着，风吹着她的脸颊，她的头发，吹红了她的鼻头，吹得她忍不住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越深越好。
一辆迷彩色的越野车开过来，车身上溅得满是泥巴。程昱摇摇晃晃地从车上下来，用力关了两下才把车门关上。
明明离得还有一段距离，车门关上的声音也不是那么的响，可是方瑞雪在那一刻突然就惊醒了。后来她回想起来，觉得是因为自己在睡梦中恍惚听到了喜鹊叫，所以才醒过来的。
原本迷蒙的一张睡脸，在看到出现在楼下的人的时候，就像是雨过天晴之后重新升起的太阳，骤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方瑞雪急切地站起身，慌乱间绊倒了脚边的凳子，可是她顾不上这巨大的声响是否会吵醒正在房间里谁教的李兰芳和黄晓云。
她不顾一切地向楼下奔去，安静的房间里回荡着她“咚咚咚”的脚步声，一声一声，急促又沉重。
“吱呀”一声，程昱看着眼前的门被打开，方瑞雪从里面跑出来。
她急速地冲到程昱面前，都来不及开口说话，就先张开双臂想要把程昱抱个满怀，可是却被眼前的人伸出来的双手给阻止了。
“感冒了，会传染。”程昱将方瑞雪阻在离他半步的距离上，说。
他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大口罩，眼角有些泛红。他没有穿那件已经被雨水打湿了的军大衣，而是换了一件加厚的长款羽绒服，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
那是小李趁着他在医院输液室，上街给他买的。
程昱看起来不太精神，方瑞雪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的头发因为刚才打盹儿有些乱，鼻头发红，眼底一片青黑，脸上还带着睡觉时在胳膊上枕出的印子。
方瑞雪望着程昱吸了吸鼻子，然后笑了：“没关系，我也感冒了，互相传染。”说着就重新张开手臂，向前把程昱搂了个结实。
程昱的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微凉的气息，她的脸贴在程昱的肩上，可以听到程昱并不轻松的呼吸声，和他沉稳的心跳声。
羽绒服太厚了，方瑞雪的双臂环绕，两只手要用力才能堪堪合拢。程昱在方瑞雪紧紧的拥抱中把自己双手抽出来，然后缓缓地落在她的身后，轻轻地回抱住。
“怎么就穿上羽绒服了？”他听到方瑞雪小声地嘀咕。
程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方瑞雪的体温传到他的身上，感受着两人的呼吸逐渐同步，然后缓缓地露出一个微笑来。
不远处，司机小李站在车旁，头一回感受着北方的冷空气，冷不丁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打完了喷嚏再看看前方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他突然偏过头，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看。
师长家的昱哥儿不会是谈对象了吧。他揉揉自己的鼻子想。回去之后如果师长问起来，他要不要实话实说呢？
如果说了，那就是对不起自己新交的哥们程昱，如果不说……他能坚持住不说吗？毕竟那可是自己领导的领导啊！超级大领导，他一见面就会忍不住什么都说了的那种！
程昱的这次感冒来势汹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如果不是中途小李硬压着他到路过的医院里去挂了两瓶点滴，估计他现在都把脑子烧傻了。
等言维终于在医院的病床上见到成语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安慰自己最近跟医院太投缘。
“你那手机怎么回事儿啊？要是坏了就赶紧换一个。”言维坐在程昱的病床旁，自告奋勇地拿起柜子上的一个苹果说要帮他削。
“没电自动关机了。”程昱走得时候太着急，忘记带充电线了，这会儿手机就在柜子的抽屉躺着，犹如废铁一块。
“你也真够可以的，高烧四十度，差点就把自己给烧傻了。”言维用刀不太熟练，一个苹果削地磕磕绊绊的。
“你就是特意来奚落我的？”程昱靠在枕头上，搭在被子上的左手背上插着针，青筋暴露，特别是靠近针头的那一圈，青紫一片。
他现在说话也是慢悠悠的，浑身酸软无力，仿佛说话慢一点，就能多省一点力气。
“我哪儿敢啊！”言维削完了一个苹果，拿在手里看了两眼。
他自己感觉很满意，但是程昱嫌弃得不愿意吃。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放下刀保持安静，让我休息一会儿。”带着高热赶了十多个小时的车回来，程昱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程昱嫌弃不肯吃，但是言维自己不嫌弃啊。他啃了一口被他把果肉都快削没了的坑坑洼洼的苹果，说：“你那个方姓朋友家里发生的事，你还想不想知道了？”
相见的喜悦盖过了想要倾诉的欲望，在知道程昱生病了之后，方瑞雪就坚持把他送到了医院，并且告诉他李兰芳已经平安归家，现在一切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
方瑞雪不主动开口说，程昱也就没有，所以现在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这位朋友，家里是得罪人了吧。”言维啃完苹果，将果核瞄准床尾的垃圾桶，正中目标。
“怎么说？”程昱闻言眉头微蹙。
方瑞雪她们来怀南也好几年了，除了一开始遭遇了一些小麻烦，后来因为江近月的关系，一直都是顺顺利利的，不可能去得罪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