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瑞！”程昱踉跄两步，灯光扫到前方的塌陷，一个模糊的人影躺在那一堆泥土里，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知觉。
“瑞瑞！”程昱飞奔过去，丢掉手中的登山杖，手脚并用地就要往泥土里爬。
“别过来！”方瑞雪嘶哑地喊了一声。
为了防止自己在软烂的泥土里越陷越深，她现在整个人都是四脚朝地地趴在泥土上，以增加受力面积，减小压强。
随着松散的泥土不断往下落，程昱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想要走到方瑞雪身边去，根本就不现实，于是他扯下腰间的绳索，将一头用力地甩到方瑞雪面前。
“抓住绳子，然后拴在自己的腰上，一定要栓紧！”
黑暗中程昱扔东西的准头不太行，绳索的尾巴正好打中了方瑞雪露在外面的手臂。虽然黑暗中看不到，但是方瑞雪只觉得手臂一阵火辣辣的疼，疼得他龇牙咧嘴直吸冷气。
但是她一声没吭，依言将绳子扯过来，在自己的腰上绕了两圈，然后打了个死结。
方瑞雪试着用手扯了一下，感觉很牢固之后，才拽着绳子晃了晃。
“你放松，我慢慢将你拉过来。”程昱收到她的提示，将绳子的另一头扣在自己的腰间，然后说。
谁知他话音刚落，手上还没来得及使力，只感觉身体突然往前一冲，一股力量拽着他就往下陷。
山体发生了二次塌陷。
方瑞雪随着泥土往下落，慌乱间她只顾得上拉住身上的绳子，于是绳索那一头的程昱也被她带着往下落。
还好程昱反应够快，马上就抱住身边的一棵树，崩落的泥土也很快停了下来。
这一次的方瑞雪就没有上一次那么幸运了，她被掩埋在了泥土之下。
但幸好，她的腰间有一根绳子的牵引，让她不至于随着泥土不断地往下陷。她感觉得到手上的绳子在不停地抖动，于是放松了身体，跟随着绳索的方向，一点一点离开黑暗潮湿的泥土。
能够重新呼吸的那一刻，方瑞雪连着“呸呸呸”了好几声，才将嘴巴里的泥土吐干净。
“还好吗？”程昱问她。
方瑞雪说不出话，只能冲着程昱招招手，示意自己还好。
她现在已经顾不上担心自己身上的伤了，她更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饿极了，而把嘴里的泥土吃进肚子里去。
程昱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拉着方瑞雪，将她从坍塌的泥土里面拉出来，然后再一点一点地拉到平坦的地方。
方瑞雪就这样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堆腐烂的叶子上，她的眼睛上也糊满了泥巴，害得她都不敢睁大眼睛看一眼，突然间犹如天神一般降临在她面前的程昱。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要确认自己还活在人间。她想等自己蓄满了力气，一定要翻身而起，要像河流奔向海洋，羊群奔向草原，夏紫薇奔向福尔康那样。
她也要全力奔向程昱，就像每一个期待奔向幸福的人。
然而还没有等方瑞雪的力气蓄满，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来到她身旁，将泥猴一般的她一把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脏。”她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程昱的呼吸就已经近在咫尺。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胸膛，她的心跳跟随着他的心跳。
方瑞雪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和程昱之间的第一个吻，竟然是带着新鲜的泥土的气息。
还有程昱搂着她的双手，力气大的仿佛要将她的身体嵌入到自己的身体里。方瑞雪其实觉得有些疼，但是又不忍心开口打断。
她其实觉得，这个含着泥土芬芳的吻，有一些难受。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的，跟随着程昱的呼吸，逐渐沉浸在其中。
叫醒她的是青芽的呼唤声，和程昱久别重逢的相遇，一下子就让方瑞雪忘记了自己是身处在何时何地。
她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慌乱地推攘着程昱的身体，这才将自己和身前的人分开。
黑暗中她红着脸，使劲的摸了摸嘴巴，结果抹了自己一嘴的泥。
“呸呸！”她又赶紧吐了两下，“你不嫌脏吗？”方瑞雪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样问程昱。
“不嫌，反正我看不到。”程昱这样回答。
电灯不知道被程昱扔在了哪里，也许在某个草丛中，也许在某个角落里。黑暗中有微弱光传来，但方瑞雪还是看不清程昱的脸。
她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但是因为手上的泥土，让他怯于伸手。
“不抱一抱我吗？”程昱问。
方瑞雪遗憾地摇摇头：“我身上太脏了。”
而且山上明显不是互诉衷肠的好地方，他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离开这里，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去。
“你们赶紧上来！这山坡还有滑坡的危险！”林队长在头顶呼喊着。
程昱站起来，向方瑞雪伸出手。方瑞雪将自己黑乎乎的手在地上蹭了好一会儿才敢放上去，结果她一使力，竟然没站起来。
一直不行就来第二次，结果第二次也没能站起来。
“哪里受伤了？”程昱赶紧蹲下来问。
即使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光是从声音，方瑞雪也能听出来程昱满心的焦急。
她这时才想起来，手顺着自己的腿往下摸，在碰到脚踝的那一刻又赶紧缩回来。
她的那只被崴过的脚，已经失去知觉了。
“是腿受伤了吗？还是脚？”即使方瑞雪沉默着不说，程昱也能猜得到大概。
黑暗中他伸手捏了一下方瑞雪沾满泥土的脸，然后转过身来背对着她说：“上来我背你。”
看着黑暗中程昱略显单薄，却又带给她极大安全感的后背，方瑞雪只觉得眼眶一湿。也顾不上自己身上脏不脏了，她顺从地趴了上去，双手轻轻地搭在程昱的肩膀上。
原本体力不支的程昱，这会儿却像吃了大力丸一样，一脸轻松地将方瑞雪背起，仿佛他背上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全世界。
随身的电灯在不远处的草丛找到了。程昱打着灯，冲着上方晃了晃，告诉还等在上面的伙伴们，他们已经平安无事。
程昱挂在腰间的对讲机忽然发出一阵“呲啦呲啦”的声音，他取下来捏在手里，果然从里面听到了来自林队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