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待在原地不要动,等我下去接你们。”
林队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绷,似乎是面对的情况不容乐观。程昱瞬间感觉到了危险,他背着方瑞雪停在原地,不再向前。
“那是什么?”方瑞雪有些好奇地看着程昱手中那个黑色的盒子。
“对讲机。”程昱反手递给她,“山里信号不好,用来联络的。”
方瑞雪拿着那个黑色的对讲机看了看,突然就想起躺在自己手机草稿箱里的那两封邮件,那是她对程昱的告白。
不久前她才后悔,自己没有早一些明白自己的心意,而如今既然已与程昱相见,她想着,是不是应该趁热打铁,告诉程昱,其实自己也是喜欢他的。
方瑞雪忐忑又激动地趴在程昱的背上,程昱形状优美的下颌就在她的眼前。她刚开口念出程昱的名字,就被程昱一把从背上摔下来,然后反手护在胸前。
意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方瑞雪根本不知道。
她只知道等自己意识过来的时候,那一块从天而降的碎石已经砸在了程昱的背上。
她只听到来自身后的程昱的一声闷哼,紧接着耳朵就被程昱捂上了。她开始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看到各种大小不一的石块从自己的身边咕噜噜地滚过,像奔腾的骏马一样,向山下涌去。
等到“轰隆隆”的声响结束,方瑞雪连忙扒开程昱的双手,转头望过去,就发现程昱的额头上全是汗。
她惶恐的伸手抱住程昱的背,入手间却是一片粘腻。
方瑞雪大骇!她颤抖着将手举到眼前,发现手上沾染的只是泥浆而不是血液时,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可是刚等她放松心情,再次抬头时,就看到一丝血迹蜿蜒着,从程昱的额头涌出,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我没事。”程昱截断了方瑞雪想要说的话,然后用左手护着她站起来。
可是方瑞雪的眼泪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疯狂地往外涌。
她伸手去摸程昱脸上的血,却忘了自己手上还带着泥浆。于是,摸了程昱一脸泥浆和血液的混合物。
“还有别的伤吗?还有别的伤吗?”她疯狂地冲着程昱大喊,一双手颤抖着,无错地,在他的身上摸着,嘴里还一直喊着,“这里疼不疼?这里呢?疼吗?”
“不疼。就只是头上破了点皮而已。”程昱轻声安慰她。
方瑞雪的情绪几近崩溃,程昱脸上的血,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山顶上的灯光也越来越近,林队长带着队员终于赶到了。
最后是怎么离开山林的,方瑞雪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耳边呼啸的山风,腰间结实的绳索,青芽明亮的双眼,程昱脸上鲜红的血和他握住她的略带凉意的手。
而一路上,都在和她强调自己没有事的程昱,在支撑着自己离开山林到达安全的地方之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任凭方瑞雪怎么叫,也叫不醒。
红曲镇,是一个太过偏僻破落的地方。全镇都找不到一家医院或者诊所,只有一个赤脚医生和一间在风雨中飘摇的药店。
林队长只能依靠着自己的一点急救知识,对程昱的伤做了应急处理,然后开着车一路飞驰,将程昱送往市里的医院。
方瑞雪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红色。
在她的意识里,红色一直都代表着热爱,代表着生命。
比如青芽喜欢的红外套,比如青芽头上跳跃着的红蝴蝶结,比如学校栅栏上每天都会打鸣的公鸡头顶的那只红冠,比如学生送来的,被吕小姜插在墨水瓶中的红色的野花。
那些都是她所喜爱的,愿意永远留存在记忆中,值得自己去回味的。
可是现在,她只觉得红色刺目。觉得红色令她心惊,令她心烦意乱,令她感到恐惧。
程昱额头上留下的鲜红的血,一路上总是会不停遇到的街上的红灯,还有手术室门口那盏骤然亮起的红色指示灯。
这张扬醒目的颜色令她感到眩晕和恶心。
方瑞雪穿着那身不知道在泥浆里滚了几圈的衣服,顶着那张不知道被泥水糊了几次的脸,就那样站在手术室门口,跟个木头人一样。
眼睛直直的盯着那盏亮起红色的指示灯,一动也不动。
林队长早就发现了方瑞雪身上有很多伤,特别是她已经肿的变形的脚踝。他走上前,劝方瑞雪先去找医生看一下自己的脚。
但是方瑞雪仿佛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就在程昱倒在她面前倒下的那一刻,她的灵魂也一并被程昱带走了,跟着他一起进了手术室。
现在留在手术室外的,只是一具虚无的躯壳。
林队长劝不动人,只能冲自己的队员打眼色。他的队员中有一位短发的帅气小姐姐,他任为女孩子之间比较有共同语言,于是想让这位小姐姐劝劝方瑞雪。
帅气的小姐姐的确领会了林队长的意思,可是她根本不会劝人。而且她觉得,面对方瑞雪这般不听劝,且不顾自己身体的人,一般只能采取强硬手段。
于是她走到木然的瑞雪身后,一记手刀起落,动作干净利索,不留丝毫痕迹。
在方瑞雪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就这样被放倒了。
一个安然睡过去的人,总比一个木头一般不肯听话的人,要来的乖顺。
方瑞雪做梦了。
她梦到了自己的前一世。
她已经很久没梦到过上辈子的事情了,那些遥远的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她梦见了自己上辈子的丈夫。
那是一个一有不顺就喜欢喝酒,喝多了就喜欢打人的畜生。
方瑞雪被他打过无数次。
最狠的一次,是被喝醉了的男人掐着脖子按在茶几上,来回不停地扇嘴吧。扇到她的脸都肿了,牙齿都松了,嘴巴只要一动,就能冒出一口的血沫子。
可是那个畜生依旧没有停手。
但最可怕的不是被男人打,而是被男人掐住了脖子,逐渐变得无法呼吸。而且她越挣扎,男人的表情就越兴奋,掐着她脖子的手也就越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