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啰啰嗦嗦地和程照松夫妇寒暄了一大堆，为得也不过是拖住他们的脚步，为方瑞雪争取那么一点逃跑的时间。
从听到护士小姐的声音器，方瑞雪就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捞过拐杖最后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然后“噔噔”两下就闪进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护士小姐眼尖地瞥见方瑞雪的衣角消失在走廊尽头，心下松了一口气，赶紧闭上了嘴从程照松和江清月微微一笑。
目送着手挽着手的中年夫妇离去，护士小姐觉得自己每天早上的这两个鸡蛋来得太不容易了。
外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方瑞雪靠在楼梯间的门上，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早上七点整，这是每天程照松和江清月固定来医院看程昱的时间。
而方瑞雪会在每天早上他们来之前，和每天晚上他们走之后的这一点时间里，来为自己争取能够看程昱一眼的机会。
经过这两天的经验积累，她已经和程昱病房外服务站的护士混熟了。为了让护士给她走个小后门，在“敌军”来临时为她通风报信，每天早上方瑞雪都会给护士带一点吃的，有时候是两个鸡蛋，有时候是医院门外的煎饼。
这是她和护士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今日早上的份例已经用完，方瑞雪拄着拐杖慢吞吞地从楼梯上往下走。只有这不到两个小时的相处时光，方瑞雪需要用它来消磨掉剩下的十几个小时，然后静静地期待着晚上短暂的会面。
回到病房的时候，病友已经起床了，正端着碗“哧溜哧溜”地喝着粥。看到方瑞雪进来热情地同她打招呼：“又溜出去看你男朋友啦？”
方瑞雪坦然的笑笑，然后点头承认。
医生嘱咐方瑞雪要多休息，不能随意下床走动，不然她错位的骨头很可能会长不好，给她带来二次伤害。
不过一心系着楼上的程昱的方瑞雪，自然是不可能乖乖地听医生的话的，每天都会偷偷溜出去，跟一日三餐一样准时，就是医生也拿她没办法。
她这样不听话的次数多了，同病房的病友自然也就好奇她每次偷跑出去都是为了什么，于是就有了方才那一幕。
方瑞雪甩掉拖鞋躺回到病床上，然后拉高了被子自己躲在里面笑，她喜欢听别人用“你的男朋友”这个词来形容程昱，仿佛程昱这个人被打上了属于她的印记，别人不得擅动。
方瑞雪以为，在程昱醒来之前，她可以一直这样，以自己的方式来陪伴着程昱。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被抓到的一天。
服务台的护士小姐只是恰巧去上了一个厕所，等方瑞雪发觉有人正朝这边走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甚至连拐杖都来不及拿，单着脚蹦蹦跳跳的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安全的楼梯间。可是刚蹦到一半，就听到有人在她身后说：“不用急着走，你不想进来看看他吗？”
方瑞雪愕然回头。
她看到程昱的爸爸，穿着那身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的军装，正眼神锐利地看着他。
“你每天都来，我知道。”程照松打开病房门的时候，这样对方瑞雪说。
可是方瑞雪现在根本就听不见程照松在说什么，她现在满心眼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终于可以见到程昱了。
程昱和之前的每一个清晨一样，都是那样恬静又安宁地躺在病床上，病床边的仪器发出有规律的嘀嘀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程昱的心跳。
“你每天都会在我和他妈妈来之前就走，而且总是很隐秘和小心，如果不是恰好我今天提前来，你大概也不会想和我们碰面吧。”
程照松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是温柔的。虽然他看起来不经常笑，总是给人一种很严肃的感觉。但是在这一刻，方瑞雪从他身上找到了程昱的影子。
“对不起。”偷看被别人发现了，除了道歉，方瑞雪也想不出可以说什么。
“不用道歉。”程照松上前掖了掖程昱的被角，语气温和地说，“他妈妈可能有些反应过度，希望你不要太在意。”
方瑞雪无错地绞着手指站在程昱的病床前，只不过几天没见到而已，她觉得程昱似乎瘦了很多。
苍白的手指凸显出骨节的形状，手背上还有两个很明显的针孔，头发剃的只剩下短短的一层紧贴着头皮，脸上的血迹早就擦干净了，露出他原本清晰的俊朗的轮廓。
程昱这样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像是一个等待被人唤醒的王子。
如果我也去吻他一下，他会马上醒来吗？方瑞雪这样想。
程照松之所以会提前过来，是因为他有事必须要回绿城一趟，没想到在离开之前，还能碰见方瑞雪，而他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和方瑞雪谈一谈。
和程昱的爸爸一起坐在医院的食堂里吃早饭，这是方瑞雪无论如何也敢想的事情。
原本因为身穿军装给人带来的疏离感，只因为摆在面前的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就迅速地被人忽略了。
食物自带的烟火气息，让任何不普通的人，都能回归普通。
“你和程昱是在哪里认识的？古庙村吗？”搅匀豆腐脑表面的白糖，作为长辈，程照松先开口问。
方瑞雪有些拘谨地点点头，她不知道程昱的爸爸为何会突然心血来潮地邀请自己一起吃早饭，但是因为他刚刚允许自己进病房见了程昱，所以方瑞雪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程照松再方瑞雪心里的印象，只因为这一间小事，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我们是老乡。”说到“老乡”两个字，程照松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轻松笑意，这让坐在他对面，捕捉到了这一丝笑意的方瑞雪感到很惊奇。
“你的爸爸妈妈还在老家吗？”程照松又问。
方瑞雪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程照松理解她的沉默，也不催着她的回答，而是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