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近月是在程照松离开之后才来到医院的，见面的第一句就是冲自己的姐姐抱怨：“你为什么不早一点通知我？”
结果当然是换来了江清月无情的嘲讽：“你来了也没什么用，你是医生吗？你能让昱儿早一点醒过来吗？”
虽然医生说程昱的各项检查指标都很稳定，但是看着在病床上已经躺了一个星期的程昱，江近月还是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这还是他那个曾经无法无天，想想就让人觉得生气的外甥吗？
程昱不是号称连江老爷子的鞭子都不怕吗？怎么只是一块小小的石头，就让他倒下了呢？
江近月心中的忧愤无处发泄，都不敢当着江清月的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自己躲到楼梯间里，一根接一根得抽着抽烟。
正烦躁得想要抓狂的时候，突然听到楼梯下面幽幽地传来一句：“小江叔叔。”
江近月吓了一跳，差点就叫声了。还好作为一个三十多岁快四十岁的成年男人，他的胆子比针眼还是打上那么一点。
他夹着烟往下定睛一看。那个站在他下边，单手拄着拐杖，留着一头齐肩短发的人不是方瑞雪还是谁？
“你怎么把头发剪了？”江近月开口就问，问完了又觉得自己的重点没抓对，于是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你怎么在这里？”
这下轮到方瑞雪疑惑了：“程昱妈妈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江近月口中叼着的烟差点掉了下来：“她应该告诉我点什么？”
于是方瑞雪和江近月，两个人并排坐在医院楼梯间的楼梯上，细细地讲述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
“所以，程昱是为了救你拆成那样的？”江近月下意识地咬了一下烟蒂，在淡黄的烟蒂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齿印。
方瑞雪点点头，看着江近月眼里突然露出一丝感激：“小江叔叔，你来了真好。”
“好什么好？不照样是什么都做不了。”江近月掸了一下烟灰，“怎么？你害怕？”
江近月掐灭了烟，扭头看了方瑞雪一眼。如果是为了方瑞雪，他倒是能理解程昱为什么会躺在医院了。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来问方瑞雪，她害不害怕？那她肯定会无所畏惧地告诉那个人：没事，我不怕！
但是面对江近月，她终于放弃了故作坚强，将自己内心的脆弱毫无保留地表露出来。
“嗯，害怕。”她两眼酸涩地点点头，“我本来一开始就想联系你的，但是程昱的父母先来了。”
“别怕。”江近月叹息一声，忍不住拍拍方瑞雪的肩膀，“小江叔叔不是来了吗？别怕。会没事的。”
不论平时表现得再怎么像个大人，但终究还是个刚满二十岁孩子。遇到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方瑞雪也难免会慌张。
“我们都在呢。”江近月安慰着方瑞雪，“而且医生不是说了，程昱恢复的很好，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那他看起来怎么样？”方瑞雪揉了一下眼睛，不想在江近月面前掉眼泪，“是不是瘦了很多？现在每天要挂多少瓶水？病房里空调开久了，皮肤会干，阿姨又给他擦润肤露吗？而且程昱很爱干净，这么热的天是需要每天都帮他擦身体的。”
方瑞雪的问题，就像是水里的鱼吐出的泡泡一样，成串成串的往外冒，听得江近月都来不及回答。
“我这刚来呢，都没怎么看仔细。”江近月只觉得头疼，“你在这儿不是天天见他吗？怎么还这么多问题？”
他这话一说出口，方瑞雪的情绪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去。
“我进不去。”她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就像是阴雨天气洗了晾在屋外没干的衣服，只要一伸手，就能捏出水来。
江近月一时没听明白，他怎么不知道这医院的病房，还限制人进去了。
不过一想到他那把大儿子当成宝的姐姐，江近月眉头一挑：“我现在带你进去。”
方瑞雪摇摇头：“他妈妈还在呢。”
江近月这么聪明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真是程昱他妈不让你进去？”
方瑞雪赶紧摇摇头：“和阿姨没关系，是我怕影响程昱恢复，所以不敢进去。”
方瑞雪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江近月哪里还听不明白呢。不过他也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姐姐竟然还有随意迁怒人的时候。
“你跟我来。”江近月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尘土，拍到一半突然又停下了，因为他看到身旁的方瑞雪很兴奋地站起了身。
“在我带你进去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我。”他说
方瑞雪连忙点头答应。
“你和程昱，你俩在一起了吗？”江近月压低了声音，眼里闪着诡异的光。
方瑞雪蓦地脸一热，垂着的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江近月又问。
方瑞雪说话的声音比蚊子还小：“就是在山上的时候。”
当程昱跑过来将她抱住的时候，当两人颤抖的唇贴在一起的时候，当程昱对她说“抱一抱”的时候，当她趴在程昱的背上想说出那句“喜欢你”的时候。
他们就算是在一起了。
江近月得意地拍着大腿哈哈一笑：“这不就得啦，多好办的事儿！”
江清月正在病房里给程昱擦手呢，江近月推门就进去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迈着小碎步的方瑞雪。
“姐。”江近月叫了一声，然后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大大咧咧地就带着方瑞雪往里走。
江清月正专注地给程昱擦着身体，并没有注意到江近月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她甚至都没有抬头，只是因为闻到了江近月身上淡淡的烟味，有些不高兴地开口说：“出去，把烟味儿散尽了再进来。”
江近月脚步一顿，他抬起自己的胳膊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烟味是有点重，只是他现在已经没办法退出去了。
江清月闻到那股烟味儿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重了，正想开口训斥江近月几句，一抬头就发现了站在江近月身后的方瑞雪。
她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