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见啦！”陈娟手肘搁在桌上，双手撑着下巴，和方瑞雪一起看着玻璃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这是大学城里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奶茶店，平时可能生意还不错，但是在下着雪的考试周，除了像方瑞雪这般没带伞的人，大概不会又多少学生来光顾。
陈娟的小红伞收起来立在门边，上面的小雪花在暖气的温度下开始融化，化成一滴滴水珠落下。
奶茶店里唯一的一个服务员给她们送来热腾腾的珍珠奶茶，陈娟迫不及待地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却又立马吐出吸管捂住了嘴，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
“烫！”她松开手，对着方瑞雪吐了吐舌头，“你喝的时候小心一点噢，不要被烫到了。”
她们有多久没见面了？五个月？八个月？还是一年。方瑞雪看着陈娟因为疼痛而微微皱起的眉头，发现自己竟然记不清了。
太烫的奶茶无法入口，只能被当做暖手宝捧在手心里算是发挥了一点额外的用处，让方瑞雪被寒风割痛的双手得以缓解。
“我没耽误你时间吧？听说你们都很忙。”陈娟看着方瑞雪，眼睛弯成一道好看的桥。
她剪了新的发型，头发染成了浅浅的栗色，耳朵上戴着星星形状的耳饰，像这座城市里任何一个可爱时髦的女孩子一样。
“不耽误，我没事的。”方瑞雪移开视线自己的视线，眼前的这个陈娟让她感觉有些陌生。
她会抿着嘴笑，会安安静静地看着路边不说话，会涂亮晶晶的指甲，会在衣服上系好看的蝴蝶结。可是方瑞雪记忆里的陈娟，笑的时候总不会吝啬她的牙齿，会追在你的身后只为了能和你说句话，总是剪不好自己的指甲，衣服上的蝴蝶结会被她嫌弃成十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她们真的太久没见了，彼此都在对方不知道的时间和不知道地点，慢慢变成了彼此不再熟悉的模样。
“名校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啊！我们都已经考完了，你们还在复习呢。”方瑞雪的手边放着她的书包，从形状就可以看出，里面装了重量不轻的书。
或许是意识自己的话有点酸，陈娟掩饰性地喝了口奶茶，这一次她慢慢的，总算是没有被烫到。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汇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方瑞雪放在手边的手机亮了一下。考试的时候手机调成了静音，她还没来得及调回来。
“我接个电话。”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对陈娟说。
“好的。”陈娟笑着对她点点头，看着方瑞雪拿着手机走远了，在奶茶店的另一个角落里接通了电话。
陈娟脸上的笑简翦消失了，她转头继续望向窗外，脸色和窗外的雪花一样冷。
“吱呀”一声，奶茶店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冷风携卷着雪花吹进来，撩动了陈娟耳边的头发。
来人将黑色的大伞收起来立在门边，和陈娟的那把伞面对面。柜台里的服务员对着新进门的顾客招呼了一声“欢迎光临”，却看到那位顾客径直朝着玻璃墙边的桌子走去。
“好久不见。”陈娟笑着对来人挥挥手。
方瑞雪快速地打完电话回来，就发现自己的座位旁边站了一个人，对方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棉袄，背对着她，而陈娟正仰着头和对方说话。
她脸上明媚的笑容，是今天和她相遇的方瑞雪不曾有过的待遇。
“啊！小雪过来了。”陈娟发现了她，对着面前的人说了一句。
对方转过身来，方瑞雪认出了他，果然是李巍。
他似乎也是刚从学校出来，肩膀上挎着书包，沉甸甸的重量压平了肩上的那一小块衣服。眼镜上沾着几滴水珠，可能是走过来的时候，雪花飘在了上面。
“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们就走吧。”陈娟从凳子上跳下来，“好不容易见到了面，大家一起吃顿饭吧。”
李巍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没有说话，他是考试结束之后看到了手机短信，才知道陈娟过来找他，于是连寝室都来不及回，就匆匆地赶过来，却没想到她还约了方瑞雪。
“去吃火锅可以吗？”陈娟拎着包包走在最前面，“天气这么冷，还是吃火锅更适合一点。”她推开了门，回头看着身后一直没说话的两个人。
“走吧。”李巍拎上了被陈娟遗忘在桌上的那杯奶茶，回头看了方瑞雪一眼，侧着身子示意她先走。
方瑞雪只好匆匆背起书包，抱着自己的那杯奶茶，小跑了两步追上陈娟。
门口的冷风袭来的时候，方瑞雪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刚刚她已经和程昱说好了到奶茶店这里来接自己，现在临时决定要一起去吃饭，看来只能放程昱鸽子了。
飘扬的雪花落在方瑞雪的发梢，瞬间隐去身影，晕散成一滴水珠，消失不见。黑色的保护伞在方瑞雪的头顶撑开，替她挡去那些俏皮的白色的精灵。
陈娟看着共撑着一把伞的两个人，黑白的色调本应该让这一幕显得肃穆，可她却觉得，站在两三步之外的，撑着鲜艳颜色雨伞的自己，反而是才是最孤寂的存在。
然而下一秒，李巍却将手里的伞交给方瑞雪，转身向她走来。
“给我吧，你们一起。”李巍握住陈娟手里的伞柄，顺便将奶茶递给她。
骤然轻松的重量，视线里骨节突出的手，走路时带起的风，转身时挺拔的背影。
“他是不是很好？”陈娟和方瑞雪站在一起，手里的奶茶被外面的风一吹，好像很快就冷了。
“他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呢？”陈娟看着方瑞雪问。
与她斗嘴的李巍，为她讲题的李巍，对着她无奈叹气的李巍，对别人好的李巍，拒绝她告白的李巍，对她平静又绅士的李巍，全部都汇聚成了陈娟眼前这个，她依旧喜欢着的李巍，可是这样的李巍，他喜欢别人。
“喜欢，不是这样算的。”方瑞雪的话很轻，轻的风一吹，就散了。
“即使你不喜欢他，我也没有机会。”陈娟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
因为方瑞雪的不喜欢，因为他们之间的不可能，反而让她觉得自己更可怜，觉得李巍对她更残忍。
她低头喝了一口奶茶，想要忍住将要落下的泪水，可是三分甜，让她觉得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