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倒成了村野匹夫了?好个伶牙利齿的老太太!为个称呼竟摆出一堆大道理。齐、林二人不敢和老夫人抬杠,换了副口气,喜眉笑眼地亮开大嗓门叫道:
“奶奶,老奶奶,我们真是这家男主人派来的!潘又安,你听过这个名字字吧,是他叫我们来的,他随后就到。”
“叫奶奶倒大可不必,折煞老身了,叫个婶婶或是姨娘啥的就足可以了……”
“妈妈,让他们进来吧!”声音来自屋内,一个年轻女人说话的声音。
老夫人见说,打开了大门,让两位进了院子。隔着一道帘子,屋里又传出声音说:“家中没有男人,二位请止步。”
齐、林二人当院站定,往屋内双手抱拳,揖了一揖,唱个肥诺,道:
“弟妹一向可好!我们是奉了潘大帅的命令前来迎候弟妹回京的。”
“潘又安呢?”
“大帅随后就到。”
屋里的人叹口气道:“你们来得正好,倘若再晚半个时辰,潘又安的老婆恐怕就是别人的人了。”
“这是为何?”二人惊问道。
“两位将军请问妈妈吧!”
齐、林二人转向老夫人,老夫人这才把事情的根末曲直一一道来。
潘又安他们老家的这一县叫作太平县,就是当初胡三做县令的地方。隔壁一县叫作山阴县。山阴和太平虽一县之隔,但山阴是个大县,地广人稀,丛林密布,山川险要,是个多民族聚集的地方。山阴县的女人多事地头劳作,平田整地、春耕夏作、秋收碾场、修剪果树之类,还要操持家务,一日三餐,侍奉老人、抚养子女、喂猪喂鸡等。男人们则是操枪弄棒,习练武功,没事的时候多是打架斗狠、耍钱喝酒、寻衅作事等。因而这里民风强悍,随之也出了不少人物。最出名的一个就是开国初期就有个叫张克孝的跟随老皇戎马半生,帮老皇得了天下夺了皇位。老皇感载他的功业,封王因无先例,就封了他一个挂名的山阴侯,另赏赐他许多钱财,打发他回乡颐养天年。老张带着大笔银子回到山阴之后,广置土地,大兴土木,娶妻纳妾,所生八子九女。八个儿子老大张天龙、老二张天虎、老三张天雄、老四张天豹、老五张天杰、老六张天福、老七张天贵、老八张天禄。个个骁勇,身高体壮,武艺高强,山阴人称八阎王。老子加上儿子,八个是为虎作伥,一个是纵子逞凶。独独这个张老八,不但武功高,而且模样也俊朗,自封八贤王,人称花花太岁。专在山阴一带寻觅有姿色的女子,不论年龄大小,穷家富家,统统抢了来,玩弄够了便往街上随便一扔,任其跳河跳井或是自行回家或是流浪他乡。
张天禄不知从哪儿听到当年万花楼有位叫薛涛的绝色女子,突然不知了去向。有这样一位天仙美女,专事色情工作的张老八岂能舍弃?遂派出鹰犬四处去找,功夫不负有钱人,最终让他打探到薛涛现在居住的地方。
薛涛何等样的烈性女子,岂肯就范花花太岁张天禄?但是经不住张老八的威逼利诱,软硬兼备,无奈之下答应说某月某日是她和丈夫约会的日子,如到那时丈夫不来赴约就可与他拜堂成亲。
张天禄大喜,果真在家老老实实呆了一些日子,不再来纠缠骚扰。算算时日即到,薛涛女早早备了些砒霜之类的毒药,到时就让那个无耻的张老八抬个鬼回去。
头天,张天禄派人送来了大批聘礼、嫁衣以及许多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等,并约定说好第二日正午时分就来娶亲。
薛涛女单等喇叭鼓乐一响,接亲的轿子一到她就服下毒药。她正在一边埋怨潘郎不守信,一边整理衣物,就在这时,巧不巧不料门口却来了两个自称是潘郎派来的人。薛涛唤进来人,细细一问,知是丈夫到了,她心中一喜,急急立起身来,翻箱倒柜,遍寻她最得意的衣妆。梳妆打扮一毕,张天禄的轿子先到了。
齐、林二将听薛弟妹把情况简单一说,立时气炸了肺,一个退了毛的老棺材瓤子有多大能耐,竟借着替老皇爷打江山立了点功劳,便在乡间作威作福,八个儿子沒一个省油的灯。仗着老子那一大把银子,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弟媳妇明明是有夫之妇,也被他家的老八强娶为妻,这真是天下沒公道、世间无王法了?齐、林两人正要集合队伍,只听得村外鞭炮齐鸣、锣鼓声响,估计是娶亲队伍已到村头了。二话不说,齐光元大叫一声,跨上他的大青骡子,挥舞着双锤就冲出了院子。
林如贵不敢怠慢,他怕老齐有个闪失在大帅那儿不好交待,留下十个小兵守住院落,保护大帅夫人,他自己率领二百精兵紧随之后迅速跟上前去。
张天禄披红挂绿,骑一匹高头大红马,正在马上得意洋洋,做着晚上入洞房的美梦。忽听哇呀呀一声喊,迎面冲來一个骑青骡子挥双锤的黑大汉。
那大汉冲到近前也不搭话,抡锤就打。
张天禄迎亲的人手头沒带家式,被黑大汉一锤击中马屁股,马匹负痛,咴咴嘶叫数声,几乎沒把张老八颠下马來。张天禄见不是头,掉转马头,加上一鞭,一溜烟先跑了。
迎亲的队伍见新郎倌跑了,顿时乱了营,扔下锣鼓铜钹轿子旗子等,撒丫子做了鸟兽散。
齐光元虽是粗鲁,却知冤有头债有主之理,不能伤及无辜。迎亲者多是乡民,也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混杂其中。至于张家兄弟的恶仆打手等,也不易一一分辨得出來,只得任其溜之乎。
前文说过,山阴和太平相邻,张家堡和潘家洼却只一山之隔,山名叫作麒麟山,前后不过十余里路。张天禄那马虽说挨了齐光元一锤,但无大碍,一阵风跑回家之后,大哥二哥等众位兄长迎了出來,一见兄弟这等模样,齐笑道:
“老八咋了,欢欢喜喜去娶亲,怎么一个人灰头土脸地跑回來?碰上鬼了?”
老八悻悻道:“说不得,说不得,果真是碰上鬼了!娶亲队伍刚到潘家洼村口,就见一黑大汉冲了过來,也不问青红皂白,挥起大锤当头就砸。不是我躲得快,早沒命了,马屁股挨了那莽汉一锤,好歹总算是把我驮了回來。”
哥哥们一听,勃然大怒,磨拳擦掌,纷纷道:“反了反了,哪里來的蟊贼,敢坏我兄弟的好事?也罢,我等兄弟收拾披挂停当了,一同去会会这个蟊贼!”
张天禄制止道:“不消那么多人,有一两位哥哥陪同小弟前去即可。我老远瞅见他们大约也就二百人的队伍,咱们也集合上二百人的乡丁即可,不要让他们说我们以多欺少。”
不一时集合好队伍,张天禄点了武功最好的四哥张天豹和六哥张天福。哥仨点齐二百乡丁的兵马,呼呼拉拉直奔潘家洼而去。
这边齐、林二将知道张天禄不会甘心,定会前來报复,遂在村口摆开阵式,专候张家恶棍前來会战。
按说,古人云,强龙难压地头蛇,齐、林二人犯了知己不知彼的大错。他们还以为凭那几个乡棒,无非是钱财无数,有些力气,老子见过的多了,凭他们那点能耐,白给吧!二将自以为是,心想他们毕竟是皇上敕封的将军,跟随大元帅多年的亲信,大小战阵不下百十余场,岂能在小水沟里翻了大船?凭他们的胆魄和武力吓也把这伙村夫小贼吓个半死,等潘大帅來时他们战场早都打扫干净了。
不多时,村前官道上尘土飞扬,果见有两百人的队伍杀奔过來。
齐光元不敢怠慢,吩咐林如贵将阵角压住,自己挥动两柄大锤迎了上去。
“识事务的,赶快勒转马头给我退了回去,本爷爷有好生之德,幸许还会饶你等不死。否则,老子好说话,老子手中这两柄大锤就不好说话了。”齐光元站在圈子中央,高喊大叫道。
张天禄稍一犹豫,指给他的四哥、六哥说:“刚才就是这黑汉砸了我的马匹。”
张天豹毕竟年长几岁,沉稳一些。他催马上前,刀架马鞍桥,双手抱拳,拱手道:
“好汉请了。”
“爷爷非是好汉!”齐光元知道张天豹的意思,但是又选不出适当的词语,只得改口说,“爷爷不是好汉谁是好汉?”
张天豹微微一笑,道:“既是好汉,就该遵守江湖规矩,如是要钱,请好汉开个数目,如是要物,也请好汉说出物名。你开个单子和价格出來我们才能就地还钱呀!”
“妈的,你把老子当山贼土匪了?实话给你说,老子当土匪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儿撒尿呢!”
“说來说去,好汉原來还真是老山贼呀!久仰久仰啊!”
齐光元见自己被套了进去,遂大怒道:“我原先倒是山贼來者,如今不是了,老子早已招安归顺朝庭,现在是堂堂天朝官军,潘大帅手下,官封骁骑郎的齐光元、林如贵二位将爷,小子你知道吗?”
“两个笨蛋一对饭桶,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张天豹用的仍是激将法。
“哇____呔呔呔!气死我了,今天老子不杀你这个狗贼,誓不为人!不过在你临死之前我有话要说明白,免得你死了之后去阎王爷那儿说三道四告阴状。”
“有话就讲,有屁就放!”张天豹不阴不阳的揶揄道。
“俺和老林本是无名之将,你们一伙狗贼不知不晓也就不多计较了,你可知我们是谁的部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