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号令一下,曹花枝几个开始忙碌起来,她们精心装扮新娘子。夫人们哪个不清楚,潘郎娶妻向来都是偷偷摸摸,口袋里卖猫的的时候多。娶上官雪时那是在山寨里,娶胡芬仙、黄秋蝉都是仓仓促促,其它更不必说。这回不一样,太监怎么了,太监不是人?众夫人暗下决心要为她们的潘郎办一个别开生面的豪华婚礼,也让做太监的人风光一回。
这一日,恰逢八月十五中秋节,又是一个花好月圆时。
打柴沟乃是一小镇,人口不足万余。因是西出东进第一关,所以实属兵家必争之地。官军得手之后,本应秣马厉兵,乘胜前进,因是大帅这儿出了点故障,才延搁下来。另外还有,匈奴方面得知打柴沟已失,必定反扑。否则路口被堵死,他休想觊觎内地半步,只有坐等官军来攻。小太监想到这一点,才决定借大婚之事,大赏三军,休息放假,为的就是敌军来时好以逸待劳。队伍连日进发,有些士兵水土不服,上吐下泄,非战斗减员日渐增多。如不及时修整,仓促出兵,盲目上阵,必定事倍功半。
曹花枝当初独骑闯城遇到尹天雪时,打心眼里就开始喜爱这个性格刚烈、疾恶如仇,敢爱敢恨,见义勇为、待人诚实、纯洁无暇而又美貌无双的小妹妹了。当夜两姐妹共居一室,躺在床上,花枝问道:
“小妹,咱俩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也是缘分。自即日起时刻不再分离,这我当然高兴。但有一事,倘若有一日我夫君来时,怎处?”
“夫君,姐姐有夫君了?”尹天雪惊问。
“是啊!女大当嫁,男大当娶,我怎没有夫君?”曹花枝苦笑道。
“姐夫如今在哪里?”天雪问。
“不知道。”花枝心里一酸,落下几滴泪水,幸好是在夜间,无人看到。
“姐夫哪里去了,姐姐怎么会不知呢?”天雪纳闷。
“前日你姐夫带人去探敌情,一去便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曹花枝深爱自己的丈夫,说这话时她的眼圈儿又红了。
“才几天姐姐就急成这个样子?如此说姐夫也在军中公干?”尹天雪口咬被角说道。
“午间我曾问过被俘的番兵,他们说你姐夫让那个黄须汉撵到黑水河去了?你姐夫他不会水,你说我能不着急吗?”曹花枝开始小声的嘤嘤啜啜。
“黑水河浪高水急,向来不曾有人下河游水的。”天雪这话无疑于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是啊!我也正担心这事呢!”曹花枝说完,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
尹天雪觉着不对,惊问道:“姐姐你哭了?”
“没有,我没哭。”曹花枝不好意思的道。
“如此可见姐姐和姐夫感情不一般。不过,姐姐也不必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想必姐夫不会有事的。姐姐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姐夫在军中做什么事?”
“你姐夫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是三军大帅哩!”
“啊呀,姐姐好命大,真是郎才女貌呀!不知姐夫人品如何,模样丑俊,该不是个半老头吧?”
“半老头倒不会,他才只有二十岁。”
“好一个年轻有为的少帅,模样长得也不差吧?”
“长得好坏暂且不说,我今日和你有一事相商。你说自此之后你和我形影不离,相伴终生。既如此,我俩不如共事一夫,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姐姐说是让我嫁人,这么大的事岂是儿戏,能是随便说着玩的?”尹天雪羞涩的用被子蒙住头。
“傻丫头,我没有给你开玩笑,我是在和你谈正事。你说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曹花枝正色道。
“那也没有妻子给男人说媳妇的呀?”尹天雪掀开被角,露出半个脸。
“怎么没有?好男人就应该广有妻妾才对,哪有那么多陈规陋习?”曹花枝坦然道。
“这样姐夫不是有两个老婆了吗?”尹天雪似乎稍稍动了心。
“岂止两个,潘郎怕是有十几个老婆了吧!”
“天哪!让我当左拥右抱、美女如云男人的老婆,我不干!”
“这算啥?皇上的老婆无数,还有人争着当皇妃呢!日间你见了那几位姐姐,她们都是你姐夫的妻子,哪个差?”
“那几位姐姐可都是百里挑一呢!不过姐夫可不是皇上,他如果真是皇上,我还不一定要嫁呢!”
“这话就对了,不过你姐夫比皇上可是要强十倍百倍!如果不是你姐夫,皇上这阵不知脑袋还在不在呢?”
“姐姐这样一说,姐夫听着倒像是个传奇人物?”
曹花枝把小太监的简历大约说了一遍。
尹天雪长吁一口气,道:“姐夫原来是个假太监呀!”
“说,你到底嫁还是不嫁,听你一句话。”
“你不能让我想一想吗,这么大的事?”尹天雪沉思说。
“行,如果你要我们姐妹今后再不分开,这是唯一的路,否则我们各走西东。”曹花枝见雪儿思想有松动,反而加重了语气。
“姐姐,我有个条件。”
“说吧!”
“我如果看上姐夫了,我就点个头,否则我就摇头。如果我摇了头,十头牛都拉不动的,你说这样行吗?”
“行,一言为定!”
白日里在战场上,曹花枝一见尹天雪就拿眼光询问她,尹天雪使劲点了两下头。曹花枝大喜,立刻劝丈夫即日迎娶尹天雪。
小太监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顿时间就忘了和银杏顿珠约好的事。他也想,银杏如今已是笼中的鸟,早天晚天尚不打紧,尹天雪可是梦寐以求的玉人儿。不是小太监,男人哪个不如此?召集胡三、王小五、华世雄等开会商议只不过是走走过场。在拜天地入洞房之前,小太监不忘旧情,特意又逐个看望了他的所有夫人。
上官雪道:“潘郎吃了仙果,就不要我们这些酸杏儿了。”
小太监红着脸,尴尬地笑道:“哪儿能啊!我说过你们都是我的心肝宝贝,一个都不能丢的!”
阮氏梅说:“三天过后,大家轮流,潘郎是我们大家的,大家都需要潘郎。”
“好好,依你,全依你。”小太监含羞道。
黄秋蝉说:“你们看潘郎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由他去吧,别为难他了。”
小太监感恩戴德道:“谢谢蝉儿了!潘又安不敢一日忘记我的爱妻们,爱妻的恩德我铭记在心了。”
上官雪笑道:“去吧郎君,我们和你开玩笑呢!这么点度量都没有,谁还敢做你潘又安的妻子?”
小太监这边的工作做好了,又去安顿银杏儿,杏儿含羞笑道:
“潘郎,你是办大事的人,妻不怨你,那天没办完的事你记住就行。”
小太监如释重复,急忙答应道:“一定一定,这么大的事,我敢忘吗?”
小太监诸事办妥,春风得意,这才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准备要十进洞房了。
尹天雪和小太监激战正酣,忽听人喊:“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自家人!”姑娘一听这话就立刻就断定此人除非是大名鼎鼎的潘帅潘又安,再也别无他人了。一是他的武功绝伦,决非泛泛之辈可比,二是他的人品出众,与潘安相比再无出其右者。小姐脸面通红,急忙躲在一边,曹花枝拿眼神瞥她的那一瞬间,她一脸窘态,一时不知作如何解释,匆忙点点头便试图搪塞遮掩过去。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人的事就不该反悔。再说一辈子能嫁个像潘大帅这样的人也不枉来世一场。人品武功都臻于一流,至于品德和思维方面的问题,姑娘不放心,她还要亲自验证一番哩。
原先的番将府邸,如今做成了潘元帅的临时住地,昨日还在黑虎崖当先锋的小太监摇身一变,又成了新郎倌儿。早间还在河滩上捉对儿厮杀、不分出雌雄决不罢休的一对俏儿女,今晚双双进了新房。历史总会捉弄人,有时是恶意的,有时是善意的。善意和恶意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全逢个人运气罢了。
小太监瞅瞅自己新娶的娘子,往日都是他征战杀伐,或争或抢,都是自己寻得的。如今这个女人却是媳妇们撺弄而成,因而他觉得十分的不自在,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一个人坐在桌前,没情没趣地喝闷酒。
还是尹天雪打破僵局,抿嘴一笑,小声道:“姐夫,我俩闲暇无事,你且慢慢喝酒,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好吗?”
小太监听着心里不高兴:这女子如今还称我为姐夫,明显的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且看她一步棋如何走?遂说:“悉听尊便!”
尹天雪娓娓言道:
从前有个农夫在田里耕作,突见一秀才骑驴从远处而来。秀才见了农夫,很客气地下驴言道:“大哥大哥,你整日耕种,可知一日能耕多少犁、牛走多少步吗?”
农夫吭吃了半天,对答不上来,最后红着脸说:“不瞒秀才兄,我实实不知。”
“真笨,我说你和那头猪有什么区别?自己干的活儿都说不清楚,还不如我骑的这头蠢驴哩!”
农夫莫名其妙地受了一肚子气,噘着嘴回到家中,妻子把饭端上来他都不想吃。妻子看他神色有异,追问了半天,他才以实相告。妻子不屑地一笑说:“讨了便宜的人不会就此罢休,那人明天必定还来,你可如此这般回答于他。”
第二天快到午时,那位秀才果然又来,又用原话问农夫。农夫心中有数,不慌不忙地反问道:“秀才秀才,你一天骑驴来去,可知这一天你的老驴了走多少步吗?”
秀才大惊,知道农夫必有高人指点,经再三套问,农夫厚道,如实说出是老婆所教。秀才嘿嘿一笑说:
“大哥你今日回家,告诉你家嫂嫂,说我明日前去会她,只用半张嘴尽够了。”
农夫见说,慌慌张张回家把秀才要来拜访的话说于妻子,妻子心中有数,笑而不言。
是日,秀才果如其言,登门莅监。秀才为了说明自己只用半张嘴就可能打败农夫老婆,先用一块狗皮膏药糊住半边嘴,兴冲冲而来。一条腿在门坎之前,一条腿在门坎之后,隔门便喊:
“大嫂大嫂,你说我是进屋还是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