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已定,赵小高把几个心腹偏将召来,说出他的打算。对外就说是要回朝中催粮,他有皇上颁发的金牌圣旨,何处关隘敢不放行?几人都是赵小高的狐朋狗友,多受过他的恩惠,听说是到日本享福,没有不允的道理。
大家草草准备了一番,带上凡是能带的皇上犒军的金银布匹等,数千人的押粮部队尚在梦中,这一伙人临走时放了一把火烧了大军草料场,他们几十个急急似丧家之犬,忙忙然漏网之鱼,连夜溜之乎。
小太监令人打扫战场,番军夏维奇带少数残兵败将远遁塞北,丢下大批辎重粮草无数。三军就地安营扎寨,小太监又令人去前山接应赵小高的押粮部队,张发存等回来说明了原委,小太监怒斥道:
“这狗日的决无好下场!”
小太监暂派毛兴旺充做押粮官,并上报朝庭另选派人。好在夏维奇留下了非常充足的粮草,否则这一关又是难过。
休整三日,大军继续进发。穿祁连山,渡疏勒河,进瓜州,定柳园,扫哈密,下楼兰,收大宛,攻吐鲁番,这日到了伊宁城——匈奴王的老巢,德哈林指日可见。
离城二十里,小太监选了一块地势宽阔的地方安营扎寨。然后着胡三执笔写了一道战书,约定和左贤王来日决战。战书上这样写道:
左贤王大单于布雷达阁下:
匈奴与汉多年交兵,你等虽是蛮荒小国,地处偏远,久居不毛,地旷人稀,但又好高骛远,常怀夜郎自大之心,好斗嗜杀成性,觊觎我大国风采,屡犯边境,烧杀劫掠。汉武帝时,大将狄青、霍去病一战成名,将你等匈奴小儿杀得所剩无几,残兵败将远遁大漠深处多年。今闻你等,又聚人马,纠集其它番国,凑成气候,妄图侵吞我朝国土,掠取我丰富资源,杀害我边境居民,恢复你们野蛮王朝,实乃天理难容。
我朝皇帝陛下,向来惜爱生灵,存好生之德,给你等一条活路,天兵到时速速退军,遣散部众,各事其业,种田的种田,放羊的放羊,别再自寻死路了。如不死心,来日决一死战,到时定让你等死无葬身之地,那时悔之晚矣!是战是退,速定不候。南朝大帅潘某年某月某日
小太监接过看罢大喜,叫道:“妙哉妙哉,真是入木三分,写得淋漓尽致。兄弟这份才华,大理寺都嫌小了。”说罢,小太监环顾帐下,问道:
“哪位敢去下战书?”
华世雄应声而出道:“大哥,就让小弟走一遭吧!”
小太监欣慰道:“我还想此事非华先生莫属呢!老华呀,匈奴那里多是些逞勇斗狠、茹毛饮血之徒,你去之后既不可丧失了我大国威风,又不要得罪了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狂徒,务必要观风使舵,察言观色。晓以大义,言明利害,平安上路,顺利回家。事成之后我定要秉明圣上,你是奇功一件。”
华世雄道:“小事一桩,大帅不必担心。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为国捐躯,视死如归。再说小小匈奴,我视其为草芥,何足道哉!有大帅和十万天兵为我撑腰壮胆,谅他也不敢把我怎地?”
胡三不由暗忖:“这个华世雄,本是华阳府一介小吏,当初还被大哥在府门前戏耍一番,如今却成了朝中重臣,而且巧于周旋,善于应变,反王府里做内奸就是明证。可见人啊,如水一般不定型,跟着狼吃肉,跟上狗吃屎,老华子是个人物!”
华世雄一人一马,单人独骑进了番兵匈奴王的王府,有匈奴小兵过来牵走了他的马,并且浑身上下搜了个遍,确保无虞之后,才蒙上眼睛放他进入大殿。
番兵布雷达着人取下他的蒙眼布,高声喊道:“来者何人?”
“下通碟的!”华世雄虽然嗓门不高,但口齿很清楚。
“通碟,什么叫通碟?”布雷达尽管精通汉语,不过也不是面面俱到。
“就是我们大帅命令你们投降的布告!”华世雄不慌不忙,煞有其事。
“命令我们投降?”番王这回听懂了,他哈啥一笑,戏弄道,“苍蝇落到母牛的屁股上,你还牛逼轰轰的?来人哪,把这个煽动军心的家伙给我拉出去砍了!”
“………”华世雄缄口不语。
“把他拖回来!”番王命令道,然后又问华世雄,“你不怕死?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说什么?我才说了一句你就杀我,我如要再说多些,你还不把我碎尸万段,你们番人除了会杀人还会什么?”华世雄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翻白眼往上瞅了瞅。
“会的东西多着呢!会吃肉会喝酒,会杀牛宰羊,会骑马射箭,还会干女人,哪样不会?”番王辩驳道。
“我看就有一样东西不会。”华世雄不屑道。
“哪样东西?”番王睁大了牛眼。
“不会说人话。”
“怎样不会说人话了?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你说两句我说两句,哪一句不是人话?”
“我一开口你就杀人这也叫人话吗?杀了人还叫人怎么说话?”
“好好,不提杀人的事了,谁再说杀人谁就是王八。”布雷达双手比划了个乌龟形状。
“好,那我问你,你们投降不投降?”华世雄又问。
“投降是不可能的。”番王摇摇头说。
“不过战有两种战法,不知你选哪一种?”华世雄又故弄玄虚。
“两种战法?打就打嘛,还这么啰嗦?”番王不耐烦的说。
“一种是武打,战场上见,枪对枪刀对刀的,拚个你死我活。二是文打,我们已经把通碟送过来了,如你们不服气,也写一篇文章把我们奚落一顿,你们说的有理我们就撤兵。”华世雄有板有眼的说。
“不和你们斗心眼。”番王摆手说,“你们中原人机灵,鬼点子多,阴险狡诈。但终归吃糠咽菜的打不过我们这些喝马奶子啃牛羊肉的,咱们战场上见。长篇大论的咱就不写了,只回你们四个字,来日会战!”
“那好,我就回去送信了,不过你得派人送送我。”
“为什么还要送你?你是敌方派来的人,又不是什么亲戚朋友,还要人送?”
“你的人半路上把我杀了,我的信不是就送不到了吗?”
“你放心,我已经说过了,谁杀人是王八。”番王双手又做了个乌龟的形状。
是日,秋高气爽,一望地无垠的大草原上微微有清风拂过,令人不觉有一丝寒意。南归的大雁排着整齐的队形从高空掠过,两支针锋相对的军队正在虎视眈眈,剑拔弩张,这里随时将会暴发一场骇人的屠杀。
匈奴王布雷达高坐在一匹尤如黑缎子般的乌黑马上,年轻人头颅高高地扬着,眯细着两只鹰隼般的大眼睛瞅瞅对面的部队,仿佛是狼豺在看一群头长顶尖角的牛羊驴马。
在他的心目中,只有驰骋在草原上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他就不信,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顿顿糠菜汤半碗,一年难见荤腥味,饿得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人也能上场打仗?他从他的父辈那里接过了驾驭草原的权杖,也从父辈那里继承了“赶走汉人,扩大牧场”的祖训。他的父兄曾不止一次地告诉他:这片土地不管有多大,都是匈奴人的天下,土地上除了匈奴人之外只容许有吃草的动物奔跑,其他凡是两条腿走路的要么充作匈奴人的奴隶,要么叫他们去死。
尤其是汉人,他的父兄说,汉人就像秋天的蝗虫一样,成群结队、铺天盖地而来,时时刻刻都在不停地蚕食着他们赖以生存的草原。有一天,当大地上没有了草场的时候,匈奴人的末日也就到了。
道理很简单,匈奴人改变不了汉人,汉人也改变不了匈奴人,就像狼永远不会吃草、牛羊不会啃骨头。只有以死相博,决不能心慈手软,更不能对汉人寄于任何希望。
布雷达自继位的那一天开始,就牢记祖训,步步实施对汉人的种族灭绝计划。他命令他的部下,凡是俘虏来的汉家女子都做成自己的老婆,上不封顶,多多益善。杀一个汉人男人则奖赏一只羊,杀十个就奖一匹马。
布雷达登基三年,此方略已经初见成效,他手下的将军少说也有十数个汉人做老婆,士兵也有不少捉到汉人女子为妻室的。在他活动的范围内,已经很少听到有汉家的鸡鸣犬吠,荒芜的土地上开始长出新草芽,聪明的汉人也开始戴毡帽、着胡服,照样学样,不事农耕,也去山上放羊牧牛了。南朝派来的封疆大吏、边关镇守使大多也都是龟缩在城墙之内,轻易不敢出大营半步的。
公元某某某年,右贤王布雷达纠集十数个属国,又从外番借兵十万,合计兵马三十万,对外宣称为五十万,兵出河西,大举向南朝进攻。数日之内便攻城拔寨,斩关夺隘,不日即将拿下金城关。正当布雷达兴高彩烈,扬言三月过黄河,四月进京城、五月跨长江之际,突然接到密报说南朝选兵派将,钦命兵部尚书潘又安潘公公挂帅,率十万精兵,出兵河西,不日即将到打豺沟。
布雷达不以为然,笑道:“十万人的大军,竟然派个太监当头,可见南朝无人了。”说罢又问,“哪位愿去打豺沟拒敌?”
有军中大将呼律赞应声而出,道:“大单于,小将愿往。”
布雷达知道呼律赞胸无点墨,而且又好色成性,家中已有十几个老婆夫人了,还经常在外寻花惹草。每当攻下城池第一件事就是去妓院里嫖婊子,这样的人也能重用?可是目前用人之际,生活小节也不能太计较,文武双全、既有勇又有谋的人才一时半会哪里去找?遂任命呼律赞为打豺沟主将,另又选牙格鲁为副将,以为是上了双保险。谁料两人皆是草包,竟被南朝几员女将杀得杀、剁得剁,失了打豺沟第一关。
随后,接二连三,南兵越过乌鞘岭,击溃夏维奇,抢关斩将,一路杀到他的大本营。布雷达此时方才深知,这个南朝小太监万不可小觑。接了战书之后第二日,他如期出城与南军摆开阵式,欲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