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太监见说,急忙亮着公鸭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东亚小儿一帮倭寇贼党,夜郎自大,人心不足蛇吞象,跨洋越海,远道而来,屡屡在我沿海边界滋事,骚扰居民,劫掠财物,杀人放火,奸淫妇女,多行图谋不轨之事。
今特命护国公、正一品大臣、兼兵部尚书、钦差大臣潘又安潘将军辛劳一番,再行领兵挂帅,剿灭倭贼。即日起,派兵选将、出兵时辰日期等一切事务均由潘将军一人独断专行,任何人不得干涉阻拦。钦此!”
小太监磕头谢恩,站起来拍拍屁股,大摇大摆地下朝去了。文武当中有心细消息灵通的,知道小太监这是给谁拿架子。
将相貌离神离已久,小太监无非是想气气老相国。但是潘帅毕竟年岁上吃些亏,王丞相乃是三朝元老,久居官场,皮厚脸糙,量大心宽的,又挺着个能撑船的宰相肚子,岂能让他老人家气出好歹,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小太监一直在思来算去,去的人多了不行,人少了也不行,怎样都是难。斗倭寇不同于平反王、打匈奴,也不同于一般的进山剿匪。这些人一条小船打天下,得便宜了就走,偷了东西就跑。
随便那个小岛上一躲,随便蜗居到那个地方,茫茫大海一望无际,你上哪儿去找?说他们人少,沿海岸线上一长溜,到处是他们的人。说他们人多,分散行动,各自为政,不逢大事不集合,永远都找不到他们的主力部队。无奈何,小太监最后决定,先小打小闹着,只有叫化子打狗,边打边走了。
人事安排上,朱林宗、毛兴旺、张发存、黄仁等四将同行,胡三必带,华世雄也去,唯有王小五可免,一个太监身子东征西讨也不是办法,也该让人家休息一段时日了。女将方面,曹花枝、上官雪、黄秋蝉、阮氏梅均已有了身孕,不便前行。
雪里红长得太显眼,黄头发蓝眼睛目标太大,可带可不带。能带的就只剩下尹天雪、银杏儿、天山雪几人了。
卡捷莫娃一听丈夫出兵不带她,顿时红了眼说:“潘郎,我不管,反正是你去哪儿我就跟那儿,你走了我一人呆在家里有啥意思?”
小太监笑道:“打仗又不是去游山逛水,你争抢什么?”
雪里红也笑道:“我才二品,要争个一品哩!”
小太监知道妻子说的是玩笑话,雪里红这个女子做人做事很大器,也很大度,从不为一些鸡毛蒜皮子的小事和姐妹们红脸,因而她的人缘也极好。小太监想了想,说:
“红儿,你去可以,但有一条,轻易不要露面,到万不得已非要你出面的时候,还要包头蒙面,你答应吗?”
雪里红欢快地说:“只要和我的潘郎天天在一起,这算什么,我答应就是。”
最后,小太监锁定两千人马,不事张扬,而且还是分头出发,乘一个月黑天,悄没声地出了京城。
出城之后,大军分五路一直往南进发,非止一日,这一天到了海州地界。四五百人的队伍还是很抢眼,小太监他们这一路人数最少,大约不到一百人,一路上他们都是伴作迎送新娘的。朱林宗、毛兴旺骑马在头前开道,尹天雪、天山雪两人女装男伴,做成两个俊俏后生模样,骑马跟在队伍中间,银杏儿做伴娘和新娘子(卡捷莫娃)同乘一轿,小太监充做新郎倌儿坐轿在前。张发存、黄仁为保护潘帅的安全,化作扶轿客。
胡三和华世雄各乘一小轿,跟在队伍最后,其它军兵人等,皆做些吹鼓手、看客、亲朋好友等。
海州城外有个小镇叫作潘家圩子,小太监他们不便入城,离镇子五里,支起帐蓬,然后吩咐人进城去买菜、买肉、打酒等操办伙食。
镇子里有家大户,老员外只有一个独生儿子叫作杜水生。花团锦蔟的偌大一个家业,生就了这么一个少爷公子,娇生惯养是免不了的。
儿子起初还懂些本份,自从来了一位叫东洋老怪的拳师之后,杜水生拜了东洋老怪为师,学成一套据说是专打天下好汉的铁钢拳,手下又养了百八十个彪悍的打手,情况就起了变化。
老杜员外奈何不了儿子了,起初他还以为儿子是个败家子呢,未料到子承父业、自他把大权交给儿子之后,家业非但没有破败,反而蒸蒸日上,一日好似一日。
小杜有个发财绝窍,就是广娶有钱人家的女子为妻,条件是女方家里必须出一笔不菲的嫁妆,价码有他自定,钱少了还不干呢!新娘子过门之后,三天之内可以不干活,不劳动,第四天就要“自谋生计”、各显神通了。
与其说是娶老婆,还不如说是找苦力呢!那些富家小姐此后便统统成了他的廉价佣人。小杜还常自诩:娶了老婆三天亲,过了三天打断筋。杀人是犯法,打人也不对,但是各朝各代没有听说过打死老婆也抵命的。附近的大户人家知道他这一招阴险,不敢把女儿嫁他,小杜的触角逐渐开始向远处发展。
其实杜家屋里拿实权的非是小杜,而是他的师父东洋老怪。
东洋老怪不但装束怪,说话怪,脾气性格也古怪,尤其是他的饮食习惯更是与人不同。老怪吃饭不要动烟火,向来只是食生肉,喝生水,食堂大师傅只管把鸡宰了、鱼杀了、猪羊牛肉切成块,洗涮干净了,端给他便一切万事大吉。
老怪对着这些生猛海鲜大块朵颐,狼吞虎咽,佐料都不用,至多撒把盐。老怪的饭量极大,每顿消耗一只鸡(鸭)、半只鹅、四斤鲜鱼、猪牛羊肉各二斤,烧酒一坛(约八斤),凉井水一桶。
通常,吃饱喝足了,老怪都要到庄后小山上溜一圈,然后就回到居室关起门来睡大觉。醒来再吃,吃了晚饭就要女人。
他要女人的条件很简单,只有一条,必须是生产过的。据说老怪的阳货大得出奇,虽然较驴的逊色,但也差不到哪里去,这样的棒槌行事,一般女人谁能忍受?被他干死的都不在少数哩。
小杜听说了师父的这一弊端,总是拣些半老婆娘过夜毕竟不是长远之计,所以他一直想给师父物色一个外番处女,因为是路途遥远,江南又少有这样的女人,即便是城里偶而见到一半个黄发碧眼、身材高大、像貌奇伟的洋女人,由于是不摸底细,不知来头(多是外埠巨商的眷属),又是在人家大城市里,所以才未敢轻易出手。
也是事有凑巧,小太监的前头部队,本是扮作迎送新娘的,因而不管到哪里都会招来看热闹的人群。路过潘家圩子时,扮新娘的雪里红急于小解,遍寻茅房不见,有人把她领到杜家大门口,说了许多好话,看门人看是新娘子,料想无大防碍,犹豫了半天才容她进去方便。
伴成男妆的尹天雪和天山雪不便进入,银杏儿凑巧又没跟在身旁,卡捷莫娃不能蒙着盖头进茅房,只在她稍一掀开红绸儿的那一瞬间,便被人瞅了去。
东洋老怪是他给他自己起的别称,他的真实名姓叫佐藤八作,祖籍神谷川,自幼父母双亡,后来跟着他的叔父流落到京都作了僧人。
寺内高僧法济和尚看他性格孤僻而且手脚也灵便,又是个苦孩子,遂收他做了徒弟。八岁的佐藤八作起五更睡半夜跟师父习武八年,练成了一套绝世金刚拳。
师父高兴,望着这个苦命的娃娃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以为他后继有人人了,谁知这个佐藤八作顽劣成性,恶习难改,十五岁那年开始就常与寺外女子勾勾搭搭,眉来眼去,有时甚至跑到野外山沟里奸宿不归。
然而凡是和他有过奸情的女子,不日后便气绝身亡,最长的也活不过十天半月。
有家属寻根问信跑到寺院来找他的不是,起初他自然是百般抵赖从不认账的,但是找得人多了,师父也觉着此事蹊跷,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怎就无故把人给搞死了呢?
经多方查找原因,也无结果。有一日师父站在寺院二楼亭台上,远远见佐藤八作冲他自己这边小便,师父不经意地一瞅,不禁惊道:天哪,这是人的东西吗?他的那事儿竟有一尺来长,又粗又大,跟个小驴的一般!
师父见了此状,也明了一切,知道此人将来必是惹祸的根苗,寺院乃是清静之所,容不得心存叵测之人。遂说:
“你去吧,走得越远越好。倘若日后惹出事来,万不可道出我的名姓和法号,也不要说出寺院的寺名,否则不论你远在天边为师我也要赶去替佛祖为你净了身。”
佐藤八作咕咚趴地下为师父磕了一个响头,说:
“谨尊师命,孩儿自去了!”
佐藤到处流浪四海为家,仗着他那一身高超的绝世武功,倒也不曾吃亏挨饿。这一日他浪迹到了海边,猛见一条大船要出海。也是好奇心驱使,他不禁问船主要去哪里,能不能让他也搭船去走一遭,四处看看玩玩?船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
“会武功吗?”
“笑话,我就指望这身功夫吃饭哩!”佐藤不客气的回道。
船主大喜,眼下正缺人手,半路上拾个会武术的,岂有不允之理?遂即刻让他登船。
大船一直走了五天天夜,方才到了一个小岛附近抛了锚。大船换成小船,船主说让大家上岸去休息三天,然后再出发。
小岛虽小,但是一应俱全,数间小屋横七竖八的搭建在小山坡下的竹林里,屋内锅碗盆瓢,米面蔬菜,床铺被褥等一样不少。
小岛上过了三天,这一伙人仍旧乘小船划了小半天才上了岸。下船前船主就有交待,不会说话的就不要张口,免得惹出麻烦。佐藤不知船长是何用意,心想除了哑巴,哪人不会说话?到了岸上方才知道,当地居民说话,咕噜哇啦,一个字都听不懂。
船主又为大家交待了一番,各自上岸做自己的生意,能拿动的不论是啥统统搬来。如遇不测逃跑为要,不准和对方冲突,让人打死了自己认命芸芸。并且说准了天黑之前必须原地集合,过时不候的。船主说罢,大伙一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