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红退下,天山雪上来。天山雪还未开口说话,龟美子便喝道:
“小丫头不须多言,快快过来受死!”
天山雪懒得和她费口舌,挺枪接住,俩人战在一起。前文书讲过,天山雪呼伦贝乃是天山老祖的关门弟子,五岁时便上岚山跟老祖学艺,武功堪称炉火纯青,登封造极。上次没战过山贼伽海生一是体力上吃了亏,二是牵挂丈夫一宿没合眼,让山贼沾了便宜。这回气定神清,又是有备而来,面对气熖嚣张、不可一世的东洋女,岂能再放得她过?
两人战了七八十个回合之后,龟美子的气势便下去了一多半。心想:天哪,幸亏这还是个瓤的,口口声声说是来讨教,狠的还不知是什么样呢?
天山雪事前就得到小太监的吩咐,先不要出手伤了龟美子的性命,遂虚晃一枪,道:
“讨扰了,战你不过,还有位姐姐请你授艺哩!”
天山雪下去,尹天雪又催马上前。尹天雪是个急性子,刚才看着她俩在那里有板有眼地厮杀,早已是按奈不住,哪里还有搭话的心思,喊一声“我来了!”便冲了上去。
龟美子强打精神,举刀便砍。尹天雪的那支神枪,如巨龙摆尾,银蛇摇头一般,哪里还有东洋女的回手余地?上三枪、下三枪,左三枪、右三枪,接连杀出三八二十四枪。龟美子嚇得肝胆俱裂、汗如雨下,三魂去了七魄,六神走了八窍。此时方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想是这么想,心里仍纳闷:“这伙子人从哪里来的?莫非是仙女子下凡了?”
未等龟美子还手,尹天雪单手举枪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形,拍拍马,自去了。
人群中大喝一声采,目瞪口呆的多,张嘴结舌的有,纷纷议论道:这是从何处来的奇女子?谁言中华无人,一个女子尚且如此,那些须眉男儿呢!
雪里红驷马出场,二次上阵,老远就冲龟美子道:
“龟美子,认输了吧?我也不乘人之危,也不为难于你,只要你向在座的父老乡亲鞠一个躬道一声歉,从此之后你夹起尾巴做人,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永不相扰……”
龟美子大怒叫道:“黄毛母猴,我和你誓不两立,不共戴天,拿命……”
言未乾,龟美子正要举起刀来,突然一束鲜血从龟美子的口中如箭一般喷涌而出。龟美子的身子筛糠一般骤然抽动不止,幸亏那匹老黄马乃是久经训练的坐骑,适时地驮着伏在马鞍子上的龟美子退了回去。
东洋老怪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亲眼目睹了他亲爱的龟美子口吐鲜血的惨状,顿时尤如五雷轰顶,七窍生烟。此时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约定不约定,紧催胯下一匹乌溜青骡子,直奔场子正中。
正在此时有探子小校见老怪突然出场,急忙撒丫子就跑,回宅院秉报小太监道:
“大、大……先生不好了,洋女斗不过众夫人,吐血而退。东洋老怪大怒,亲自出场了!”
小太监虽是久经战阵,奈何面对此意外情况也有些沉不住气,亲不亲,心连心,毕竟是他的老婆,再大功无私也没有置自己老婆生死于不顾的。闻说随即腾身而起,刚要呼叫准备家伙时,胡三在旁笑道:
“大哥,你这是为何?”
“你没听说老怪露面了吗,倘若你的几位嫂嫂有失,叫我如何是好?”小太监语无伦次的说。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大哥这样没风度,如果擂台上换了别人大哥也会这样乱了方寸吗?”胡三发问,口气仍旧是那种若无其事的口气。
小太监只好一屁股坐下,赌气道:“你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好办!任从风浪起,稳坐钓鱼船,我就不信天能塌下来?”胡三言道。
“那可是你的几位嫂子啊,你怎么这样说话?如果换了胖西施,你也能这样沉得住气吗?”小太监都不知自己再说什么。
“换了我妈都是这个态度。”胡三不像是开玩笑。
“你就这么有把握?”小太监还是有些犹豫。
“三位嫂嫂皆是能征惯战之人,而且武功超群,决非凡夫俗女,即便打不过老怪也不至于轻易就把命送了,你慌什么?”胡三安慰道。
“她们三个女人,手下没带一兵一卒,倘若王友符那个狗贼在后面使坏,如何是好?”
“这是在咱中原的地面上,周遭的老百姓都是咱国人,谁多谁少?王友符想当汉奸也只能是裤裆里使坏,决不敢在光天化日下亮明身份的。”
“依你的意思?”小太监心下稍安。
“我的意思是你今天暂决不露面,否则吓跑了大鱼,哪里去找?你刚才没听有小兵前来报说赵小高躲在人丛中偷窥的事吗?他不是来看热闹的,他就是要辨明我们这伙人的真相。”
听胡三这样一说,小太监心里坦然了许多。但几位夫人处在危险境地,说不紧张是假的,他的老婆再多他也没嫌多,总不能眼看着一个个死于东洋老怪之手吧?
胡三说:“哥哥,现在我们立即做好准备,赵小高一旦离开现场,你马上就去会东洋老贼。”
小太监点点头说:“行,就这样,咱们立刻着手准备。”
演武场上,雪里红见老怪来势凶猛,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嘴角挂出一丝冷笑,狠狠道:“老贼,上次饶你不死,今日又来,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不成?”
佐藤怒道:“黄毛丫头,你也有今天哪!别仗着你们人多势众,就以多欺少。今日老夫就结果了你的性命,一报欺我爱徒之恨,二血前日被你阄割之耻!”
雪里红手举钢枪,不屑言道:“报仇,做梦去吧!你杀了多少人,你害死多少中国人,他们的仇谁来找你报?”
“嘿嘿,”老怪冷笑一声,道:“支那这么多人,死几个算什么?我巴不得他们死光才好呢,这些劣等民族!我倒是想问,你一个波斯人,放着阔太太的日子不过,凭啥要嫁给一个穷酸支那人?”
雪里红左右一瞅,压低声音道:“老贼,你听清楚了。我男人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不吓你个半死,我跟你姓!”
“他是干什么的?”这正是东洋老怪迫切想知道的。
“想知道吗?”雪里红嘻嘻笑道。
“想,说吧,我等着呢!”老怪傻乎乎的瞪大眼睛。
“好吧,不过你得先问问我手中这支枪,它答应了我才告诉你。”雪里红扬了扬手中那把钢枪。
老怪受了愚弄,咬碎钢牙,气急败坏地道:“好哇,你这个小黄毛丫头,你敢取笑老夫我?想找死呀你!”
说罢,老怪举起他那把三尖两刃刀,没命地砍来。雪里红知道此时光耍嘴皮子不动手是不行的了,遂一扬手,那枝枪就横了过来。
正如胡三所料,赵小高一直猫在人堆里。武场上几个女人一个他都不认识,对面那人是个倭女这看来是无可非议,其他仨女,就说不上什么来路了,如是小太监的什么妻妾,他自然不会不认识,这才分开几天呀!
小太监再有本事也不会一夜间就鼓捣出这么多新媳妇?看样子这不是小太监一伙的人了,要不然怎么场子上没有一个熟面孔呢!
就是老怪出场的那一瞬间,也没见小太监和他的什么男兵男将、哥们弟兄露面,既然如此他有正事要紧,赶快向武宫报告实情,如要老怪也战不过这伙人,他们大批人马正好赶到,将演武场上的人不分男女,只要是支那人统统一锅端了,一出场就发个吉市,岂不是大功一件?这样想罢,赵小高便悄悄从人丛里溜出来,骑上他的战马菊花葱飞马便走。
这边早有跟踪赵小高的兵士,及时地把这一消息报告大帅。小太监此时亦收拾利落,听说赵小高刚刚离开,他按照胡三的意见,即刻传下令去,两千军队悉数出动,化妆成民夫百姓人等,兵器也做了适当的伪装,迅速出发埋伏在武场周围,待机而动。
雪里红虽勇,毕竟和老怪相比还是有差距。三女中武功最高者算是尹天雪,其次是雪里红,天山雪排在第三。尹天雪见雪里红战老怪不下,纵马上前道:
“姐姐稍歇,看我来对付这恶贼!”
老怪一瞅这员女将,较前更是不同,心中纳闷:有钱人和没钱人真是不同,看人家纳的这几个妾,个个如仙女一般,我要有这样几个玉人儿陪着,也不干公家的活了,不如回贺须日比谷老家颐养天年,强似在这儿当奸细。
想是想,做是做,他手中的家什一点都不敢马虎,三尖两刃刀舞得风雨不透,尹天雪休想找到他的半点破绽。两人战了五七十个回合,尹天雪体力不支,天山雪又出场接着厮杀。
老怪本是好色之徒,见了天山雪自然又是一番感慨:三员女将人才出众,武功上佳,倘若得一人此生足矣!况三人齐出,看得他眼花缭乱,心猿意马,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却是一个也拿不到手。还是成名的高手呢!几个女人都对付不了,真他妈的遗憾事、窝囊事都让他碰到了!
三女轮番上阵斗老怪,恰恰战成个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正当此时,突然一马嘶鸣,人丛外冲进一员白袍小将,银盔银甲,手执长枪,胯下一匹雪白的战马,俨然当年赵子龙重生、小罗成再世。三女将见了来人,顿时喜动开怀,纷纷往两旁让开。那员将冲进场子,也不搭话,挺枪直取东洋怪。
小太监马快人快,东洋老怪看是来了个硬手,急忙抽身迎战,三尖刀尚未举起,小太监的枪尖已经朝他的面孔上剌来。此时东洋怪如若用刀架挡已是不及,遂一手执刀,一手去抓小太监的枪尖。
孰不知枪尖上带有倒勾,他这只手正好握在倒勾之上,刚觉不大对劲再要松手就要松手时,小太监猛往后一扯,只听“咔嚓”一声,老怪抓枪的那只手已被勾断,五指折了三指。东洋怪剩下一只手如何应战?
可是碍于脸面他又不肯在他一直认为是劣等民族的汉人面前说句软话,他眼睛一红,怪叫一声道:
“你是何人?老子和你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