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路人马各执火把、爆竹、水桶、粪筐、灰土之类,刚一到阵前,并不匆忙进入,只是沿阵边沿,放炮、泼水、点火、扬灰撒土并敲锣打鼓等,虚张声势,呐喊连天。
五位高士并不在意,他们早就防到了这一招,除每人配备了口罩之物,又用厚布蒙面,棉花塞耳,任凭小太监的人马摇旗呐喊,这五位不动声色,安坐法坛,口中念念有词,执剑作法。
这样过了几个时辰,未见一人入阵,五妖道有些纳闷,掀开面罩往外一瞅:怪了!这些人只在四周怪喊怪叫,怎不见有一人攻进来呢?
诸葛明两次着了小太监的暗算,一次被击伤了一只眼睛,一次自损了几千人马,因此被丞相当众掌掴了一记耳光。公愤私怨,历历在目,岂能甘心?小太监的人马不敢入阵,必定是接受了上次的教训,只有站在远处乱喊乱叫的份了。行兵布阵,要的是真打实干,自古以来没听说有骂、叫、吵,或是泼水、扬灰、撒土就可以取得胜利的?看来小太监当真是黔驴技穷了。诸葛明这样想罢,立刻决定变阵,变守为攻,主动出击。
自古以来,大凡摆阵者一律皆是以静制动,挽个扣儿、拴个套儿让人家来钻,岂有改守为攻、以盾击矛的道理?诸葛明犯了兵家之大忌,急燥冒进,这也说明他道行不深、城府太浅,贸然行事,必有后患。
诸葛明从坛上下来,他要亲自嘱托守阵的将士如何变阵,因为这在提前演练时没有交待清楚的。八卦阵也叫巨石阵,石头自然不会自己飞起来打人,还要靠人靠人力、靠机器。所谓机器之类大概也是从木牛流马的原理上演化而来的吧。
法坛高约九尺有五,四周有护栏、围墙等,上下三重,里外两层,各个要害处皆有兵勇把守。祭坛中间竖一杆杏黄大旗,上书两行大字,一行曰:先祖名成八阵图,另一行曰:后世按图锁(索)太监。
诸葛明眼见敌军大队只在距大阵之前半里开外的地方喧哗吵闹,所以才放大胆子,沿台阶下坛。尚未走出十步,忽一女将率队打马不知从哪儿冲来,人未至声先响起:
“妖道休走!”
诸葛明抬头一瞅:天哪!只见这女子,肤白如雪、眼含秋水、乌发罩顶、白袍白甲,骑白马、执长枪,威风凌凌,而又杀气腾腾,好不令人胆寒。真是此女只应天上仙,不曾眼见是凡人?
“女将通名?”诸葛明扔了宝剑,一躬倒地,双手揖了又揖。
“呸!你这妖道,不在深山老林修身养性,却来世间惑乱生灵?今犯在我上官雪的手上,还敢打听我的姓名?”女将喝道。
“上官将军饶我一命,日后必有重报!”老诸一只独眼垂泪,带着哭腔央求道。
“俺家大帅早已吩咐,不要取你的性命,不过你须和我走一遭!”
上官雪说罢,挥起长枪刺入老诸的道袍,稍一用力便挑了起来。老道久居深山,饮食不周,多有菜色,因而充其量也就是七八十斤的分量。所以才被上官雪轻而易举挑到半空,老道吓得手足乱舞,口里怪声怪气地嚷嚷道:
“姑奶奶放了贫道这次,以后再也不敢惹事生非染红尘了!”
上官雪不听,她的气远不止这些,妖道杏黄旗上两行大字就让她怒气填胸。她最恼恨的就是别人用太监的字眼侮辱她的丈夫,莫说潘郎不是太监,果如真是太监,那是他本人愿意的吗?谁好端端把自己的器物割了做太监?
这个妖道不在深山老林里好好呆着,反要为虎作伥、帮狗吃屎,还要什么“按图锁太监”哩!
上官雪越想越气,再一加力,诸葛明飞出丈八远,重重的摔在沙滩上。几个小兵过来一瞧,顿时傻了眼:这人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活的希望不多,死的可能也有,愣在那儿半日不知做何处?上官雪笑道:“装筐子里抬回去再说吧,有口气就能交差。”
不到两个时辰,五位夫人均报已得手。除上官雪筐子里抬来诸葛明空之外,尹天雪捉了赛凤雏庞元郎,天山雪拿了神算子,雪里红逮了超法海,吕莲心擒了张三疯。这也是云中岳老道设的妙计,叫作以阴克阴法。
五僧道半人半妖,专会用蛊术害人,用男将不但不能取胜,有时反而正中其计误了大事,用女将则十拿十稳正好是物物相克。
岳老道从袖筒里摸出一粒不知叫什么名字的药凡塞进诸葛明空的口里,老诸方才喘过这口气,大叫一声道:
“哎呀憋死贫道了,真真是悔不该当初呀!”
云中岳见诸事已毕,拱手言道:“潘将军,此处已无贫道的用场,在下告辞了!”
小太监不依,恳求道:“大师,王老贼大兵不损一毛,只不过捉了几个妖僧妖道,任重道远哩,您老人家为何要走?”
岳怀源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贫道乃是出家人,管不得天下事的,妖道恶僧已除,贫道则应退出是非之地。其余胜负之事,本与贫道无关,贫道虽然活了百二十余,还想再多活几日哩,不可因杀生而折了阳寿啊!”
老道执意要走,小太监苦留不住,只得亲自送出十里之外,并嘱爱妻莲心带人护送师父去了西华岭不提。
刚送走老道,小太监回到大营,胡三等又来秉报说:
“天山老祖也不辞而别了。”
小太监暗暗嗟叹不已,心想这才是世外高人,看破红尘,不图功利不图名份,神龙见首而不见尾,当为楷模,日后自己也要仿效了。
五妖僧道既然被捉,所谓妖阵怪阵,倾刻土崩瓦解,烟消云散。王丞相懊恼不已,气得跌足捶胸。大将郭彦章出列秉道:
“丞相且勿烦恼,所谓战者,历来是兵去兵挡,水来土屯。五道长仙长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玩弄法术于一时,驱贼荡寇战场取胜还需我等众将出力。”
王书贵听郭彦章如此一说,方才心中有了些底,精神为之一振,说:
“郭将军如能助本相成就大事,将来可封王。”
郭彦章扑倒于地,大礼参拜道:“彦章深谢丞相知遇大恩,当效犬马,虽肝脑涂地亦再所不辞。”
王书贵下阶,俯身手抚其项背,安慰道:“吾有彦章,恰刘玄德之有关云长乎,何愁大事不成?”
众将见这两人一吹一拍,将古论今,自觉不凡,不禁忿忿,打仗又不是凭他姓郭的一个人的能耐,顿时个个面露愠色,内心升起一股怨气和不平之气,斗气自然消失了一半。
不说王丞相重整军马,决意与小太监速战速决,将其铲除殆尽,好早日安坐龙庭、足登大宝。再说小太监送走云中岳之后,心下怅然,面有不悦。胡三进言道:
“大哥不须烦恼,打仗决非单单是刀对刀、枪对枪的勾当,里面的学问多着呢!凭大哥你的绝世武功、众将和各位嫂夫人勇猛无畏,所借三军又都是敢战之士,怕他一个老朽怎地?”
小太监笑道:“非是我怕,乃是两位贤达高士突然走了,我这心里忽觉空落落的,只是心中有些不舍。”
华世雄也说:“大哥乃是性情之人,常怀仁义礼智信,此非我辈可比。不过,王老贼兵多将广,应避其锋芒,挫其锐气,只可缓战,不可速胜,要从常计议才是。”
小太监应道:“老华子此言正合我意,不知胡贤弟此次如何用兵派将?”
胡三一笑回道:“老生常谈不可,这回得用新招。”
“新招?何为新招?”小太监不解。
“野狼谋牛之术。”胡三翻出一个新战法。
“怎么战法?什么叫野狼谋牛?听起来倒新鲜。”小太监眼前一亮。
“大哥你想,三只四五十斤重的狼和一头一千多斤的牛相比,不管从体力上、个头重量上,决不可能是一个级别。如果这三只狼成心不放过这头牛,轮流袭击搔扰,不让它喝水,不让它吃草,更不让它休息,不出三天五天这头力大无穷的老牛非得累趴下不可。再往下怎样发展,大哥深通兵法,还用我讲吗?”
小太监击掌大笑道:“高哉妙哉,王老贼兵多势大,但是行动多有不便,我兵虽少,却机动灵活,时不时咬他一口,够他疼一阵子的,咬的次数多了,老贼的气数也该尽了。我就给贤弟的战法取个名就叫骚扰战吧!”
胡三道:“大哥切中要害了,此战法正是骚扰性质的。”
“什么时候开始?”小太监问。
“夜长梦多,日久生变,老贼的大部队如再来劫一次营,我们必定吃大亏,所以马上就应开始。”胡三道。
小太监点头道:“好,我这就布置部队转移。五个老妖如何处?”
“杀了算了,留下终究是祸害。”胡三不以为然的道。
“杀了,岳老道长不是说要留活口的吗?”
“老人家是怕杀生,折了他的阳寿,咱们如今处于这境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还再乎那些?”
小太监想想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他也是怕违了岳老道长的意思,怕日后老岳怪罪下来不好交待。还正犹豫里,胡三道:
“传齐光元、林如贵二将军。”
二将奉命进帐,胡三吩咐道:“你二人带人送这五个僧不僧妖不妖的,蒙上他们的眼睛,去到一个深山野林里,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他们自我自行反省去吧!”
二人得令去了,这两个莽汉走到半路,越想越觉得纳闷,胡大人也没说清是哪座山哪座岭,如何得送?二人一合计,坏主意就出来了。当夜土匪来袭,竟把五个妖人给杀了,而齐、林和他的军兵却毫发未损。报于潘帅,小太监叹口气,道:
“死生由命,由他们去吧!”
小太监采用胡三之计,当夜撤兵,八万人马,走得干干净净。
郭彦章受王相之命,率五万精兵劫营,未想又是空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