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小太监说,“老贼搞的是宫庭政变,对待他不能用军队,要用智谋。老贼的势力遍布全国各地,就像一棵大树盘根错节,我回去之后,先挖他的根。”
乌儿苏丹苦笑笑说:“我知道留你不住,也没打算让你在番国安家落户。你以为我留恋这个单于位子呀,才不呢!只是我如果把这个位子一旦禅让出去,我的人头也就保不住了,还有巴图和乌兰。我只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才能为我和孩子们修好一个窝?”
小太监说:“你说的很对,为了自保暂且不能撤番号。那么以后呢,以后怎么办?”
乌儿苏丹说:“你一有消息,我就把军队交出去,归符南朝了,番汉本来是一家嘛!”
“又是一个不爱江山爱男人的女匈奴主。”小太监笑道。
乌儿苏丹说:“搞政治是你们男人的事,我早就累了,早就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小太监还要张口,被乌儿苏丹制止道:“你有完没完,你的世界还要不要了?刚才洗澡时你就猴急毛燎的,这阵到了床上,你反倒沉着气了。”
小太监一翻身扑到妻子身上,轻车熟路。然后嘻嘻道:“丹丹,想死我了,你无时无刻不在我的思念中。”
“没羞!”乌儿苏丹斥道,“这回在路上,又找了几个?”
“你怎么知道?”小太监本来也不想掩饰,索性乘机一骨脑儿交待了,免得到时麻烦。
“你的德性我还不清楚,到处寻花问柳,到处播撒情种。说吧,几个?”乌儿苏丹扳起面孔。
“四个。”小太监老老实实回答。他把曹花枝、鲜爱莲、上官雪、薛涛的来龙去脉一个个做了介绍。
“值!”乌儿苏丹笑道,“天下的好女子都到你手里了,让人好羡煞!只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小太监问。
“她们统统叫我姐。”
“这好办,我也叫你姐。”
“不,你不叫,她们叫。”
“肯定会的,我一个也没有口袋里卖猫,把你的事全告诉她们了。”
“这我信,你是个光明正大的男人。”
夫妻俩办完了手续,眼看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小太监爬起来就要走,乌儿苏丹不允,说:
“多住一天也不行吗?”
“不行,半天也不行,我不能让老贼看我的笑话,说我不敢回去了。”小太监边穿衣服边说。
“既然如此,我送你进关。”乌儿苏丹也跟着从床上爬起来。
“不要,”小太监安顿说,“现在两家还处于敌对状态,倘若传出去还说我通敌呢!”
“敌对个屁,我和孟将军都已经见过几次面了。不过为避嫌疑起见,我就不远送了,送你出城门吧!”
小太监的身影消失在晨曦之中。
傻皇上每天最讨厌的就是临朝议事,天不亮文武百官就早早站立两旁。小皇上但愿不要有事,他例行公事地刚要说“有事启奏无事散朝”时,突有黄门太监报告说,午朝门外有两人要求晋见,一个是太平县知县胡三,提有小太监潘又安的人头和御赐的匕首一把,请圣上过目。另一位是边关元帅孟浪派了一名老兵密报边关目前的态势。
皇帝一听说皇弟死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俩人是一块从小玩大的。这回他自己做了主,看都不往他母后那儿看一眼,就直接说“宣那个杀了朕弟的胡知县入朝受死。”
胡知县拎着那颗太监头和匕首一起进了朝堂,皇上的模样还没看清楚就匍匐在地,连呼万岁。
有执事太监递上那把小刀,皇上不看犹可,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这正是他赐于太监兄弟的那把宝刀。如今刀在人亡,叫他如何不伤心欲绝?
“大胆刁官,你因何杀了朕的太监兄弟?”皇上问。
王书贵开始还暗暗高兴,一听说太监让人杀了而且还带回那把刀子,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可一转眼的功夫,怎么这个傻皇上又问起小太监因何被杀。王丞相怕问出真相,急忙出班启奏道:
“我皇万岁,陛下日理万机,哪有功夫问这些绳头小事,不如把这狗官先押回大理寺审问,看他是因何杀了当朝大臣潘又安潘将军的?”
傻皇上半晌拿不定主意,背后的绳子更是拽得他心慌意乱。往常都是一条绳子拽一次,母后今天怎么啦,两条一块拽,他不乱了章法还怪。
胡知县抬头往上一瞅,忍不住就偷笑了,皇上莫非身上长虱子,怎么又摇又晃的?他知道一旦送到大理寺,他的小命也就一笔勾销了。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大喊大叫道:
“皇上,我是奉旨办案,捉拿小太监的公文贴得到处都是,我这儿撕了一张,不信你看。”
正在这时,傻皇上背后的绳子又发力了。这回小皇上感觉很清楚,是两下,他不再犹豫,高声宣道:
“第二个、下一个。”
执事太监直着公鸭嗓子喊:“传边关来的信使入朝。”
边关老兵并不直接去见皇上,而是步履蹒跚地摇晃到王丞相的面前,摸摸王丞相的脸蛋拽拽他的胡须问道:
“老哥,今年多大了,你大还是我大?”
王书贵正要发作,忽听小皇上坐在台子上喊道:
“那个边关来的老头,有话快说,朕还要回宫着太监们给朕遛狗去哩!最近有人从外国搞了两条洋犬,挺逗的,那条公犬净他妈舔母狗的屁股眼。人他妈吃豆豆就能生小孩,这狗比人费事,还要舔屁股,还要屁股对着屁股,还要……”
边关老兵狠狠拽下一撮王书贵的胡子,小声恶骂道:“知道我是谁吗?你这个老贼,当心我要了你的狗命!”
王丞相立即夸张地歇斯底里大叫大嚷道:“鬼附魂了,鬼附魂了!小太监的鬼魂附到这个老兵身上了!”
傻皇上一听有这等奇事,甚觉希罕,朝堂礼仪也不顾了,遂解开绑在胳膊上的两条绳儿,擅自就下了龙椅。
众大臣一见皇上亲自走下龙位,甚是惊慌,纷纷跪倒在地。傻皇上不理,径直走到边关老兵面前问端详。边关老兵却坐在王书贵的背上,嘻嘻笑道:
“骑马久了,过一回骑驴的瘾。”
全朝上下,王书贵的人手居多,看着那个边关老头姿意欺凌老恩相,个个均是横眉冷目,奈何有皇上在那儿掌握局势,哪个敢上去多嘴多舌?
傻皇上不解,问那个老兵,说:“有鬼附魂是怎么回事?”
老兵起来,把脸上的胡须扯掉,摘下帽子擦擦眼睛,“扑嗵”跪倒在地,呼道:
“吾皇万岁,臣潘又安叩见皇上。”
小皇上大喜,道:“哎呀,朕的皇弟呀,皇兄想死你了。刚才那个王八蛋说是把你杀了,朕就想也杀了他为你出气。王丞相不让,非要搞到大理寺去。”
“就让他去大理寺吧!”小太监说。
“怎么,你也同意他去大理寺,原来你和王丞相是穿一条裤子啊!”
小太监不想解释,就说:“让他到大理寺,给他个官做。”
“什么官?”小皇上搂着小太监的脖子。
“当个正卿吧!”小太监早就给人家答应好的。
“行行,皇兄哥哥这就办。你俩认识呀,他杀了你,你还推荐他官做?”小皇上有小太监陪着在朝堂上也不寂寞、也不急于散朝了。
小太监知道皇哥哥的那些本事,说得太明白他反而更糊涂。所以就敷衍道:
“他本来是要杀我的,可是不小心杀错了。”
“这个人倒挺好玩,问问他敢不敢杀朕?他要敢杀朕,朕就让他做皇上。”小皇上拍拍胸脯说。
小皇上刚要着人拟旨,王书贵出班奏曰:
“不可。”
小皇上两条胳膊上没拴绳儿,没了主见,只好拿眼睛去瞅小太监。在他的心目中,满朝文武只有小太监是他们家里人,其他都是外人。小太监说:
“皇兄,别理他,你说了算。”
小皇上这才没再犹豫,真正做了一回主,刷了道圣旨令胡三去大理寺当了头儿。
当晚,胡三请客,小太监赴宴。胡三说:
“大哥,有你做靠山,我以后就官运亨通了。”
小太监说:“也别说,我头上的这个吃饭家什也不是很结实,稍不小心就有瓜熟蒂落的危险。这回你救了我一命,我保你做大官,但要从长远考虑,我保不了你永远,以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去走。不过有一条,凡是我给你送来的人,你得多照应点。”
胡三是多聪明的人,一听就说:“大哥,我事事依你。”
小太监和胡三喝了半宿酒,故意磨蹭到很晚才回到后宫他的潘公(公)府里。有门官告曰:“府里有许多贴子请王爷,说是有什么重要事体要和你连夜处置。”
小太监不屑地说:“明天吧!打探一下,看太后那儿休息了没,如没安歇,我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
“安儿啊,你如今架子大了,出趟远门回来,还得我来看你。”
小太监回头一看,是太后。
小太监就要俯地磕头,太后拦住说:
“你这孩子,说了几回了,咱娘俩就免了那些繁文缛节,不在大众场合,不兴磕头,你总是不听。”
小太监说:“仨月没见娘了,见了娘磕个头也算尽尽孝心。”
太后扶起小太监,帮他打打身上的土(其实没有土),埋怨道:
“早间在朝堂上就看你又黑又瘦,出门在外不知道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看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娘,”小太监说,“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吓一跳。咱皇家的江山如不及早收拾,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改弦易辙了。”
“安儿又听到什么了?”皇太后坐在软墩上,一只手托着小太监的右手,另一只在他手心里轻轻摩挲着。似乎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实是在用心听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