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足了湖风,梅落回头就病了,得到了满屋子人的兵荒马乱和琪琪格的痛骂。
“你说说你这是想干嘛?前儿还说自己跟沁心湖犯冲,一个不见自己倒又跑去了!你去就去吧,还跑那里边去睡觉。家里是没地方睡了啊?”
琪琪格抱怨了一大堆,梅落只好陪笑点头,连声说自己不对,请她看在自己是个病人的份上饶了自己。
“你本来就做的不对,难道还不许人说?”琪琪格狠狠剜了她一眼:“瞧瞧你现在这样子,叫人哪只眼睛看得上?活该!”
梅落被骂的直叹气:“……唉,沁心湖的水,我的泪……”
***
这天晚上,梅落等人吃完饭坐在院子里看着星星讲故事,忽然有太监来传话说,乾隆翻了梅落的牌子,叫她赶紧香汤沐浴等着抬红毯子的来接她。
“这怎么可能?”梅落慌了。
时隔这么久,迴风轩里的人都习惯了当个隐形人,守着这个冷清的地方过安静日子,这冷不丁的被乾隆看到,别说梅落了,就是锦心也慌了手脚。
“这可怎么办?锦心,你们快给我想个招啊!”梅落在屋里团团打转着。
“干脆装病吧!奴婢去给你整碗拉肚子的东西来!”墨竹心急火燎地要往厨房下跑。
锦心一把拉住她,示意大家看向前方冉冉而来的灯笼:“来不及了!你们看,灯笼过来了!”
梅落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打着灯笼的老嬷嬷和太监们进来,催促她赶紧梳洗了。
这是立等着要把她裹了毯子啊!
满院子人大眼瞪小眼,集体成了化石。梅落无奈,只能让老嬷嬷把她扒洗干净,又捏又摸地打扮。
“小主快着些,皇上等着呢!”
嬷嬷催促着,对这个院子里的主仆反应很不理解。
能得皇上召幸,哪一个女人不是欣喜若狂,早早的把自己梳洗的香喷喷的等着抬红毯的来?根本就不需要她们来帮着。像这么木头似的,还要她们催着的还真是头一次看见。
莫非是不愿意?看了一眼傻呆呆,没有半点笑容的梅落和一旁同样发傻的锦心,老嬷嬷在心里嘀咕,随即又摇头否认。
不会的!后宫里哪个女人不是眼巴巴地盼着皇上的宠爱?眼前这个估计是等的时间太久了,现在受刺激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才傻乎乎地不知道赏她们红包银子。
这边的动静自然传到琪琪格耳朵里。她是知道梅落的心思的,听了这个,急的从泡澡的木桶里爬出来,胡乱擦了下身上的水,边拿了衣服穿,边问云雀容嬷嬷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云雀回答已经打发人去找了。
云雀觉得自己主子糊涂了,皇上要召幸自己的女人本就是天经地义,就算容嬷嬷在难道还能拦着不成?而且人家梅姑娘窝在这后宫好几年了,好不容易让皇上记着了,主子既跟人家要好,不是该恭喜才是吗?怎么反倒急的一身汗?莫不是怕人家得了好自己吃亏了?
云雀在一旁琢磨着,一边劝道:“主子,梅小主这是大喜事,这会那里肯定是乱哄哄的没什么心思招待人的,就是去了也没什么意思。依着奴婢看,您还是洗漱了收拾去睡吧,明早再拿了礼物去道贺。”
“唉,你哪里知道落落是个跟人不一样的,她不愿意被召幸呢!”琪琪格边扣着领口边叹着气说。
“怎么可能?既入了宫谁不是巴望着往上走的?奴婢想,那些话不过是梅小主不好意思的遮脸话,主子您怎么能当真?”
“什么意思?你是说落落这话是骗我的?”琪琪格有点不高兴。
云雀急忙摇手:“不是不是!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的意思是,这人呢自然是爱脸面的,有时候不得已只能说些口不对心的话,这也不算什么。您想啊,您好歹都是贵人了,可人梅小主还是个没得过恩宠的常在,她又不差人哪里,心里能好受?”
琪琪格放下梳子摇头:“这个你就猜错了,她决不是那样人。”
云雀看着自家主子在心里叹气:怎么可以这么天真?不知道什么叫人心隔肚皮么?
清宫里头的规矩,被皇上召幸的女子得脱得光溜溜地被红毯子裹紧了,然后由太监扛着送到皇上的寝宫去,目的是怕有人带着凶器谋刺。至于皇上自己到某个女人的屋子里那就另当别论了。
梅落不想被毯子裹着去,她受不了那种变态形式,所以对老嬷嬷说自己怕痒,要求跟他们一起去见皇上。嬷嬷们自然不肯。
“小主,这是规矩!”
梅落这条小胳膊扛不过大腿,正着急,墨兰进来了……
不等这边琪琪格收拾好,梅落已经过去了,琪琪格只好看着一行人的背影跺脚干着急。
***
“你还不赶紧想办法,再晚了那丫头可就真的被老皇帝吃干抹净了!还是你本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接到梅落被皇上召幸的消息,随伤风急的直跳脚。转身看见七少安安稳稳地喝茶,面上压根不当回事的表情,顿时急的想跟他打架。
“这是皇上的旨意,你让我想什么办法?”七少连个眼神都懒得丢给他。
“事情已经这样了,再着急也没用,倒不如安静地等着。咱们在这儿牵骡子打马似的乱转圈,说不定人家正等着这个机会呢!毕竟那个男人不是个普通人,那可是万人之上的皇上,你别搅了人家的好福气!”
随伤风气的直甩眼刀子:“什么狗屁福气!她早就说过不喜欢呆在宫里,也不喜欢当什么贵人娘娘的,要不是你强留,人家这会早就离开了,这会儿你不说想办法救她倒说起风凉话来!”
“没得到之前什么都好说,可万一这一去就能得个封号了呢?从此再不用过着那住偏僻屋,夏天没冰盆冬天少火炭,连出个门都要看人眼色的日子。要我说,这可是鱼跃龙门的好机会,放过了才是傻呢。”
“呸呸,尽胡说!我徒弟才不是那种人,你别没事瞎歪派她。”
随伤风差点破口大骂,忽然停住脚“咦”了一声:“我怎么闻到这屋子里有股子酸溜溜的味道?谁家吃饺子蘸醋呢?”
“主子。”
窗口飞进一个人来,一身的黑衣,利落地站在七少面前。
七少放下茶碗:“怎样?”
“乾清宫里传出的话,人没事,现在正跟那位聊天吹着呢!”
七少抓抓脸,一脸的寻思:“看来交好运了啊。”挥了挥手,命令来人再去打探,务必要保证安全无事。
来人答应一声,转身又从窗户飞出去了。
随伤风得意洋洋地取笑:“我还当你真的是有了娘子就不在意她了呢,原来只是扯幌子哄我。这就好,这就好。”
七少连眼皮都不掀,端起茶来继续喝,不理随伤风在一旁唠叨。
乾清宫里灯火辉煌了半夜,远远的宫巷内野猫四处流串,一递一声地叫唤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猫也蹦上了墙头,蹲在花木阴影里碧眼灼灼地梭巡着墙下。
这一夜,宫里很多人都没有睡安稳。
梅落是坐着辇车回到迴风轩的,这个消息在她还没踏进屋子时就被人传递进了各处宫殿。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住在紫菱洲的芳常在跑去了承乾宫,问新上位的豫嫔。
豫嫔也猜不透皇上的意思,只是感觉这件事有那么一点诡异。
“这人去了也没侍奉,听说只是聊天了。按照道理,这既然是没侍奉皇上,就不应该坐辇车啊?皇上这赐坐辇车又是什么原故呢?”豫嫔皱着细长的柳眉,想了半天也猜不透。
芳常在焦躁道:“这女人长的一看就是个狐媚子相,我只怕皇上被她魅惑了去,以后眼里哪还有我们姐妹的影子?”
豫嫔冷笑:“妹妹担心过了。在这后宫里,别的不多,漂亮人儿还少了?你忘了还有宝月楼的那位呢,哪里就轮到她来兴风作浪了。即便她要作妖,还有皇后和太后在呢!你忘了,太后最不喜欢这样的人,皇后那里更是不会放过她去,你又担心什么呢?”
芳常在愁眉稍展,心里暗道:“要不是我怕她抓着我的把柄,她再怎么得皇上宠我也不会担心。”只是她的担心却不能跟豫嫔说,只好含糊地说是怕被人爬到头上去欺负她。
“姐姐不知道,那个女人不但嘴巴像刀子,就是心肠也比一般人都狠!郭常在的丫头希文你记得吧?上次在浣衣局就被她连打了好几十个耳刮子,那脸都肿的像个馒头,几天都没消,看着好可怜呢。”芳常在露出一脸惧怕的样子说。
豫嫔咬牙:“我早看出她是个满肚子坏水的浪蹄子,没想到手还挺狠。”
芳常在叹息道:“这还罢了,我只担心她以后会更加张狂。毕竟皇上是召了她去乾清宫的,就算没侍奉,可又没撵她,反而还赐了辇车,这怎么说也是恩宠。”
迴风轩里,梅落再次泡进了澡盆中。
“还是自己的地盘舒服啊!”撩着水,梅落笑的合不拢嘴,神情一派轻松。
“皇上怎么就放过小主了?还赐了辇车?小主,快跟奴婢们说说,您是怎么说服皇上,躲过承恩的?”墨竹拿着丝瓜布给梅落擦背,一边追问。
梅落把头倚在木桶上,微微闭了眼回忆自己在乾清宫里的情况。
被人扛着进那里的时候,她可真是吓得去了半条命,生怕自己今晚清白不保。好在皇上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来晚了,而且在紧要关头竟然犯起了头疼。
于是她抓住了这个机会。
“那皇上怎么就只跟小主您聊天了?小主又是怎么跟皇上拒绝了侍寝的事情的呢?”
“我呀,我跟皇上说,其实不做他的女人,我和他可以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