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风轩的常在梅佳氏不是说昨晚去乾清宫了吗?怎么?连初次承恩后必须来给本宫请早安都不知道?真是没规矩!”
例行了早安礼后,皇后扫了眼座下众人,独不见梅落前来问安,柳眉就倒竖起来。
昨晚她同样接到消息,只是心伤多了就慢慢成了习惯,于是带着一腔幽怨早早睡去,只当做是眼不见心不烦。也因此,最后的结果她竟是半点不知。
后宫有规矩,初次得了皇上雨露恩泽的女人第二天一定要去皇后处请安,领受皇后的训导,这跟民间的妾室要给正室夫人请安敬进门茶是一个道理。
梅落进宫之后一直未得皇上的召幸,是以她不来给皇后请早安并没什么,皇后也不会去管。但是今天她不来皇后就觉得这不合规矩了。
“娘娘,昨晚梅常在并未承恩。”令妃挺着大肚子,身边的李嬷嬷和宛晴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走进来。
令妃怀了孕,皇上本是说了不用她再给皇后请早安的,但是令妃笑着说自己既然是贵妃,一言一行都会被下面的人看在眼里奉为圭臬,她不能让人学了不好的去。
“皇后就是皇后,无论她有多少不对之处,她始终代表着皇家颜面。越是这样,臣妾就越是要遵守规矩,帮着皇后把这后宫规矩更加严谨起来,也不负皇上对臣妾的恩宠。”
俗话说有比较才会有差异,令妃的这番表态对于看够了皇后硬邦邦不知婉转态度的乾隆来说,简直就像是三伏天吃冰西瓜,浑身上下的汗毛孔都是舒畅的。正因此,乾隆对于自己一心扑到了和贵人身上,很久都没留在永寿宫里的事感到有些愧疚。
令妃却是大度地劝他去和贵人处,说和贵人路远迢迢地来到这里,人地两生疏,只怕是想念家乡的很,如今正是需要皇上多加看顾的时候,切不可为了她让和贵人感觉孤独寂寞。
一番多情话说的乾隆高兴,索性找了地方建起了回子营,好让和贵人想家的时候可以去那里聊解思乡之苦。
皇上对令妃这边高兴,对于皇后那边就更加严厉了。
他也是在阴谋阳谋中打滚出来的,对于后宫中的龌龊伎俩也是深熟于心,想着令妃怀着自己的龙脉,只怕有心人会趁着他的心思转移趁机对令妃下毒手。因此在皇后去慈宁宫请安时特地敲打了一番,又对着老佛爷好好夸奖了一通令妃,直把皇后气的眼泪长流。
现在皇后是一看到令妃就想起皇上敲打她的那番话,恨不得永远也不要看见令妃才好,眼不见心不烦嘛!可惜,令妃却很是懂规矩地每天来她这里报道,无论刮风下雨,她都挺着大肚子按时来,让皇后既找不到把柄又气的半死,还要担心着别把自己套进去。
时间一长,令妃容光焕发,皇后越加憔悴。
此时皇后本是想抓梅落的错的,没想到令妃却接了话去,帮着解释。
“令贵妃身怀六甲,尚不忘帮本宫照看着后宫,真教本宫心生敬意。”皇后扯唇一笑,意带讥讽。
“令贵妃如此劳碌,按理说本宫是铭感五内的,只是你身怀皇家血脉,本宫担心你劳碌过了对身子不好。皇上可是再三说了,要是令贵妃你有什么闪失,本宫这个皇后只怕也是担待不起呢!”
令妃一听,皇后这是在给自己拉仇恨呢!
别说,皇后这番话一出口,座中诸人看向令妃的眼神都有了变化,有些人甚至努力把自己往后缩了缩。
令妃一笑,行向自己的位置坐下也不分辨。
令妃明白,不管皇后怎么说,如今的她自有自己的尊贵傲气,即便是有人心生阴狠念头,也不敢真的跟自己硬碰,她又何必去低声下气地陪着笑脸防备人?
抚着肚子,令妃淡然而笑,顿显气质雍容华贵,落在皇后眼里万分刺心。
这边皇后跟令妃较着劲,那边梅落却在接待一个熟人。
“我才来宫里就听说梅小主昨儿大喜了,一时也没带什么礼物,权且拿这个当个贺礼罢,梅小主莫嫌弃才好。”琴心端庄地坐下,一边给梅落道喜一边叫丫头瓷儿奉上礼物。
梅落对琴心的到访心生讶异,本想说自己并未承恩,但一眼看见瓷儿奉上的东西时,心里顿生疑惑,便把话咽了回去。
“格格这是……?”梅落看着那个十字绣熊猫荷包,心念电转。
她的绣品在无箴绣坊寄卖,京城中人贪新鲜,琴心有她的东西并不稀奇,但是,这个熊猫荷包却是不一样。因为迄今为止,她还没绣这种东西去寄卖过。
熊猫吃竹子的荷包梅落一共就绣了四个,一个给了九公主一个被墨兰收了去,自己有一个,还有一个则是第一次绣的,被人偷走的那个。
墨兰不会把这个随便送人,自己的随身带着,剩下的就是九公主的那个了,但梅落不认为令贵妃会把那东西转送人,因为九公主喜爱的紧呢!那么,琴心手里的这个是从哪来的?
“梅小主看这个东西可爱吗?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呢!虽说绣工跟蜀绣湘绣那些没法比,但是胜在新巧别致。梅小主可别嫌粗陋。”琴心拿起荷包,抚摸着上面的花纹笑着将荷包放到梅落手上。
“格格说笑了。”
梅落猜不透情况,只好静观其变。
琴心垂着眼皮慢慢吹着茶叶沫子,一边安安静静地浅笑着,任由一旁的梅落打量,只不吭声。
琴心这个客人不说话,作为主人的梅落却不好不开口。对身旁的锦心使了个眼色,让她拉着瓷儿下去套话,自己在这边笑着打破沉默。
“前儿听说格格跟五阿哥的亲事定下了,我还没给格格道喜呢!好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回头我好早些给格格预备贺礼。”
琴心面上带起一抹羞红,浅笑道:“皇上定下了,横竖就是今年的事。”
梅落便恭喜她,一边又对她说自己处境尴尬,恐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做礼物,还请她不要嫌弃等语。
琴心微笑道:“小主说的哪里话。如今小主正是得皇上的宠,随便拿个什么出来都是不得了的,还怕没礼物?”
梅落笑笑:“我是个懒人,又是世间最俗的俗人,倒想直接送些黄白之物,只怕讨了格格的厌。”说着哈哈一笑。
琴心低头啜了口茶水,浅笑道:“谁人不知梅小主是个娟秀清丽之人?怎么会是俗人呢!若说其他我倒不怎么放在心上,只要是梅小主送的自然就是好的,莫说是我,就是五阿哥也是要另眼相看的。”
她的话题忽然一拐,竟往永琪身上拉去,让梅落心中由不住一跳。
琴心不等梅落开口,接着说道:“说起来我们这个五阿哥,为人心性最是好的。匆匆听闻梅小主大喜的消息,我原本为难不曾带得贺礼来,怕失了礼数。还是他劝我说,梅小主不是那等俗人厌客,必不会只重衣衫不重人的。何况我们也算是熟人了,因此便帮我准备了这个荷包……”
“什么?这个荷包是五阿哥准备的?”听到这里,梅落失声惊讶了。
“是啊。怎么梅小主不喜欢么?”琴心悠悠地浅笑着问,一双剪水秋瞳眨也不眨地盯着梅落看,眸底滚动着不知名的雾气。
“哪里。”惊讶过后,梅落快速调整心思,缓缓说道:“其实这个荷包,不瞒格格说,原是我做的。”
琴心倏地睁大眼睛看着她,贝齿轻咬着红唇不做声。
“我偶尔高兴便做了几个荷包玩,一个给了九公主,自己带了一个,其余的则送给身边的人了,墨兰就有一个。至于格格说的这个我却是不知道,想是从哪里淘换来的?”
生怕琴心拿着这件事当由头折腾,梅落赶忙把话说开。
她做十字绣的事瞒不了人,要是她不干脆敞开了说,只怕琴心猜忌还是小事,万一真被人按上个“淫秽”的名头拿捏她,她这一辈子就别想有好了。
梅落看一眼琴心,心里叹息:再美好的人也会因为疑心变成俗人啊!
只是她心中也是狐疑:这个荷包怎么会在五阿哥手里?
琴心试探了一番,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虽然心中还是疑虑重重,但怕永琪知道,终究不敢过分。原来那个荷包却是她趁人不注意私自拿的,心里也是担着怕的,梅落既然毫不隐藏地说开了,她也就罢了。
再坐了会,琴心便起身告辞,梅落亲自送到咸福宫门外,看着她走远了才转身回来。一回头,看见琪琪格依着廊下栏杆看着她笑呢。
“这大太阳的,你这个懒人不在屋子里安静坐着,跑出来做什么?还依依不舍的样子!”琪琪格笑着招呼她进去坐。
“哪里是我要出来晒太阳!只因为西林觉罗琴心忽然来看我,坐了一会子,刚送她走了。”梅落上前携了琪琪格的手,跟她一起走进去。
“咦?她做什么来看你?跟你很熟吗?”
“也算是熟人吧!曾经跟她走过一段路。你也知道我是个路盲,这宫里太大,巷子深路又多,我又是个爱玩的。那回迷了路,多蒙她送我回来,这才认识了。”梅落简要地说了自己跟琴心认识的经过,没敢说自己是跟着五阿哥去雨花阁才迷的路。
“你呀!”琪琪格一指头戳在她额头上,嗔道:“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还要各处去贪玩,怎么不干脆把你迷到养心殿去!”
梅落揉着额头咯咯笑。
“其实这宫里也就是高房大屋的多,看着金碧辉煌罢了,究竟有什么好玩的?我跟你说,我们喀尔沁大草原上才是真正的好玩呢!白天骑马打猎,累了随便找个山坡草甸子上一躺,闻着青草的香味,别提多醒神了!夜里呢有篝火舞,英俊漂亮的小伙和姑娘们围着火堆跳舞,很是热闹。落落,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跟我一起去那里玩。”
看着琪琪格悠然神往,梅落也起了去那片负有盛名的草原见识一番的想法。
“行,真有那个机会,你只别忘了带上我,咱俩一起去草原上发疯去!”
“一言为定!”琪琪格伸掌。
“一言为定!”梅落也伸掌,“啪”地一声响,双掌合击,两人互看一眼,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