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右侍郎陈杰的心情无比郁闷。这已经是他第四次上忠勇伯府来了。
相比前三次,连大门都没进去,就被南宫铉那个脾气暴躁的二儿子,连人带礼物一起丢出了大门。当然,南宫黠还是他留了一点朝廷命官的面子的。比如说扔他的地点,就相当的隐秘——侧墙的夹弄里,虽然有些灰头土面。
不过,陈杰却觉得这南宫黠果然是不讲理。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讲不清嘛。所以这次陈侍郎改变了策略,在前脚打听到南宫黠去了戍卫营后,后脚陈杰就披挂整齐,身穿正二品的服色,坐着轿子,正大光明的上门求见忠勇伯南宫铉。
朝廷命官上门,南宫铉再不待见也得见,否则,忠勇伯的‘忠’字又从何说起?
“不知右侍郎大人今天上我南宫府,有何贵干啊?”南宫铉喝着茶,慢悠悠地问,连眼皮也没抬。
陈杰支吾半天,终于还是道明来意,险些没让南宫铉一口茶喷出来。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耳朵没问题吧?”南宫铉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脸谄笑的陈杰。
“我记得咱们两家早就没关系了,那亲事不还是你死活要退的吗?就跟你当初要结亲一样。”说起这事他就恨。当初自己怎么就有眼无珠结了这门亲,害的他的长女受如此羞辱!
“南宫贤弟说的什么话?我陈杰何时来退过亲?侍郎府又何时来退过亲?”陈杰摆明了要赖皮。
南宫铉翻了翻眼皮,暗骂陈杰狡猾。他是没来退亲,可是他儿子,陈勇康来了。侍郎府也确实没公开说退亲,可却暗里明里喧嚷的满城风雨!
“右侍郎大人,你是觉着我南宫铉是个粗人,好欺弄是吧?”南宫铉拉下脸:“这之前数月的风风雨雨,莫非右侍郎大人是耳聋心瞎?还是你觉得我南宫铉是闲着没事干,才将你陈家父子教训了?”
南宫铉觉得自己才是耳聋心瞎的那个!如此无耻卑鄙的家伙,他怎么当年就没看清楚?亏自己还是“暗夜”组织的领头人!
要不是碍着陈杰的官服,他早就把这家伙当垃圾给拎出去了,谁还耐烦听这唧唧歪歪。
“贤弟莫要胡言,当初犬子不过是小孩子心性,怎可以当得真?这亲既然是我们定下的,是娶是退自然还是要你我做主才是。至于前面发生的种种,不过是场误会,贤弟还是不要介意。”陈杰说的煞有介事,好像之前所有的一切,真的就是小孩子不懂事,误会而已。
南宫铉瞪了陈杰老半天,才说出一句:“今日才晓得当初我错的何等离谱!”再也不耐烦跟陈杰啰嗦,端了茶,喊人送客。
陈杰却不肯走。他早就打定了主意,忠勇伯府的这门亲事,无论如何也要结上!他就不信,南宫铉舍得好不容易拾起来的面子。
“南宫铉,莫非你是想要悔亲不成?你我两人可是对着皇天后土起了誓的,你就不怕别人说你一朝得势,翻脸无情吗?”陈杰义正词严的严肃说道,气的南宫铉险些将手里的茶杯砸到他身上去。
“滚!”指着大门,南宫铉扔出一个字。
“你莫要欺人太甚!别忘了,你家的定亲信物还在我手里,就凭这个,你忠勇伯府的女儿我侍郎府娶定了!”陈杰终于耐不住,撕破脸喊道。
他的话倒是让南宫铉一呆。定亲信物不是拿回来了吗?怎么陈杰还这么说?是想诈他?
“哧!”南宫铉冷笑。“陈杰,你想对我使诈,是不是自认为聪明了?”
陈杰洋洋得意:“你抢去的不过是个赝品,我怎么会将那样稀罕的东西随身携带呢?南宫铉,这个你想不到吧?”亏了他在知道这定亲的比目双鱼佩是个好东西时,想到要退了亲,自然要退回这信物,一时舍不得才去仿做了一个,想着到时就拿这假货冒充真正的信物退回去,料想一时南宫铉也不会注意,等到发现时,自己就可以轻松赖了去。如今倒是被他歪打正着。
南宫铉有些傻眼了。见陈杰说的那么肯定,想来是真的。毕竟自己的玉佩上是有印记的,一查看就知道,陈杰断断不会开玩笑。
都怪自己,当时一看到陈杰竟堂而皇之的悬挂着双语佩,一时气上来,抢下也没细看就揣怀里了,接着惦记进宫的事,趁势痛打了陈杰一顿,然后就把这个忘得精光了。
陈杰说完,看着南宫铉变色的脸,丢下一句:“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准备迎接我们上门提亲吧!”说完,趾高气扬地走了。
南宫铉气得一连砸了四五个杯子,一迭连声的骂:“卑鄙!无耻!小人!”然后赶紧去找妻子商量对策。
这里发生的事,晚亭很快就知道了。“这事还真麻烦!”蹙着眉想了半天的晚亭对着身边的青竹等人说。
众人面面相觑了半天,青蛾道:“不知姑娘的那个玉佩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晚亭就叫青竹去找了出来,交给众人看。
青蛾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默默记住,又问那真的玉佩有什么印记。晚亭满心烦乱,也不知道,倒是青莲在一旁说她倒是见过。“玉佩的两只鱼眼睛分刻着南宫二字,是梅花篆字,极小,要仔细对着光才能看见。”
青蛾转了转眼珠,对着身旁的青蝶道:“我俩搭档,去演他一出好戏。”青蝶笑着点头。
夜里两人装束停当,飞身出了南宫府。
转天,满大街都在传说,右侍郎陈杰的府邸闹了一晚上的飞贼,把陈府一家大小闹得彻夜不宁。那飞贼也没拿什么东西,只是在翻箱倒柜,似乎是在找什么。第二天陈侍郎顶着两只熊猫眼上朝,百官纷纷询问,连皇上也惊动了。但无论别人怎么问,陈杰始终笑着,顾左右而言他。
如此连着半个月,陈府所有的人都被闹的困顿不堪。陈杰也是疲惫不已。他当然知道这是南宫铉派来的人,目的就是那块玉佩。可是眼见着连花园里的土都被挖过了,可见南宫铉志在必得。左思右享府里没有安全之处可藏,唯有放在自己身上最安全,陈杰便将那玉佩牢牢的挂在自己脖子上,暗道:“凭你通天本领,也是拿不到的。”
这一日,陈杰听说紫衣侯去了川味楼,急忙带了女儿陈晓婉匆匆过去,意图与紫衣侯来个不期而遇。不想到川味楼时,却一眼看见南宫晚亭和紫衣侯有说有笑的上了二楼。顿时把陈杰气歪了嘴。
在他的心里,南宫晚亭这是不守妇道,明明是他陈家的媳妇,却又跟别的男子勾勾搭搭。简直成何体统!于是陈侍郎理所当然地喊了一声:“南宫侄女!”
被惊动了的众人纷纷向陈侍郎看去,晚亭也好奇地回过头。只见一个黑着两只眼圈,面色发青的中年男子,正双眼冒火的瞪着晚亭,一副气咻咻的模样。不等晚亭开口,陈侍郎就训斥开了。
“南宫侄女,你本是我陈家的人,怎么能如此不知检点,大庭广众之下与其他人随意说笑?我可要问问,你父母是如何教养你的?”
晚亭听了这番话,才知道原来这就是陈侍郎,她父亲嘴里的那个“甩不掉的牛皮糖”!
晚亭听的好笑,打断陈侍郎的喋喋不休,反问道:“你是何人?有何资格说我的是非?奇怪了,我怎么不曾听说还有你这么一号的长辈,难道是来打秋风,冒认亲戚的?”
此时正是接近午时,进来吃饭的客人很多,其中就有认得陈侍郎的人,本是听见他喊晚亭侄女,又是言词凛凛的训斥,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想着前一段时间不是陈家公子死活要退亲,还闹上门去,结果逼得南宫家的女儿跳河自尽的吗?怎么这一转眼间,两家竟又要结亲了?要不怎么陈杰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众人真是为晚亭不值,可怜的倒霉孩子!
可再一听晚亭的回答,众人纷纷明瞭了。原来是陈侍郎一厢情愿,又想攀上人家忠勇伯这棵大树啊!嗨嗨,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陈晓婉在一旁听自己父亲说的大义凛然的,不觉羞的面红耳赤。
爹爹真是太过分了!陈晓婉心里想。
做为女儿,她不能对自己父亲说什么,但私下里却劝过哥哥无数次,奈何哥哥一门心思的听父亲的话,只想着要攀个富贵逼人的亲家,竟然趁对方男主人不在的时候,亲自上门去退亲。退就退吧,好歹说的婉转些吧?可看看自己兄长做的人那些事,父亲居然还叫好!真是无耻!陈晓婉想,自己也是女孩儿,要是自己遇上这些事,也是撑不住,活不下去的,人言可畏啊!幸好,听说那个女孩子虽然自寻短见,总算是大难不死,消了她陈家的一桩罪恶。
拉了拉父亲的衣角,陈晓婉柔声地叫了一声:“爹……”。这声叫让陈侍郎立即清醒过来,一把将女儿拉到身前,对紫衣侯谄媚笑道:“侯爷,这是小女晓婉,幼承庭训,温婉知理,对侯爷的功绩也是钦慕不已。”
上官云遥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众人也是纷纷窃笑。
陈晓婉做梦也没想到父亲竟然做出这种事来!难怪大中午的放着饭不吃,偏要拉她来这里,还以为真是带她来尝美食的呢,原来竟是……
看着众人嘲笑的表情,陈晓婉恨不得立马死了算了。涨红着脸,跺脚喊道:“爹!”气的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