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得照常上班。
我上班王百当的秘书就找了我。
他亲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迎接我,而且满脸是灿烂的笑容。
他把我让进办公室,安排我在茶几边坐下来,并且他也不再坐在他的县委书记宝座上,而是过来与我共同坐在了茶几的另一边。
我的心在向下沉,官场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地方。
作为一个县委书记,是不可能对我这样一个新兵副县长,这么热情。这让我我想起来了一句话,无事现殷勤,非奸即盗!
我不动声色,保持着微笑看着王百当。
王百当开口了:“欧阳县长,你这赔偿安民的工作做得不错!你主动来承担这个常务副组长,说实话,很多人是有些担心的,并且很多人都质疑我这个决策是不是正确。事实告诉我们。你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几个乡镇的党委书记在给我的汇报中,都赞扬了你这张利嘴呀,硬是说的老百姓一愣一愣的!我很赞赏!”
我轻声道:“王书记这样说,我脸有些发烫!”
王百当一挥手:“说实话,这次事故,你这个才来不过一个星期的副县长,是挡了灾!调查组也追问你这个当日的值班领导,你知道,网络上炒你炒得很凶!我对此说了两点,一,当日你在现场,而且是一个救人的英雄,得到了所有老百姓赞赏。二,正因为得到了老百姓赞赏,因此,你主动做这个处理事故的常务副组长。得到了老百姓的拥护,才有了事故赔偿处理的顺理成章!但是,有老百姓反映,当时排洪不及时。但是三林建设工地的承建单位管理闸门的负责人魏国文意外失踪。无论如何,你不是这次事故的主角。只是,你具体监督没有监督过他泄洪,也成了一本糊涂账。至少不能给你的错误定性!”
我看着王百当那平静但是不断翻飞的嘴,终于感觉到了一些压力。
说实话,关于泄洪的事情,李阳按照值班领导通常的惯例,过问过的。但是,现在看来,由于魏国文失踪,值班资料记录不齐全,这成了一本糊涂账!
我轻声道:“也就是说,要找出魏国文,我才能脱干系?”
王百当摇头:“欧阳啊,你不知道这常风歌啊,他就是一个纨绔流氓。手下的人,流动性很大。这会儿,魏国文失踪,泄没泄洪就凭他说。而且,你及时没及时打电话,也凭他说。”
我皱起了眉头:“难道当时泄洪闸管理就是魏国文一个人?”
王书记摇摇头:“至少常风歌是这样说的。”
我这时才明白,这常风歌看起来像条蠢笨的猪,但是他做的事却是早有算计。
我笑了笑,看住王百当书记:“难道我们不做深入的调查,比如,对永川建筑有先公司的所有的员工进行调查!”
王百当书记笑了:“欧阳啊,像这样的事情,永川建筑有限公司一定有了周密的布置,查来查去,恐怕还是一笔糊涂账!”
我看着王百当:“那么,王书记,我应该怎么办?”
我需要知道王百当的底牌。
现阶段,在我不明白中央调查组的具体情况的时候,我不能也不敢亮出自己的所有的底牌。我必须把握亮出底牌的时机,而了解所有人的底牌,是我现在要做的工作。
为了要得到他们的底牌,我必须示弱。
于是,这个时候,我皱起了眉头。
王百当笑了:“你很担心吧?”
我说:“王书记,你知道,我是一个才接触地方工作的新兵,对于这样的问题怎么处理,我真的没有经验!”
王百当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呀!”
他没有了下文,甚至起来接了一个电话,但是时间很短。
我知道这个老狐狸轻易不会露出自己的底牌。
我知道,我必须主动出击。
或者说,他说的话已经或多会少已经亮出了他的底牌。
我于是道:“王书记,是不是可以有一个折衷方案,让常风歌和我都能够从这个事故中走出来?”
王百当笑了,我看得出来,他这个笑有些如获释重的意味。他想了想道:“你这真是一个不错的方案。或者说,这个方案的关键人还是常风歌。”
我于是道:“或者王书记可以和常风歌谈一谈?”
王百当皱起了眉头:“其实,我已经想好了一个方案,这个方案我已经和市委市政府的领导谈过,只是最终要听你的意见。”
我眉毛一舒,看住王百当。
我眉毛这一舒,显然没有逃过王书记的眼睛。
王书记道:“我的想法是,我安排你去省党校学习。而常风歌这边,我做作工作,在调查组找他详谈之前,把一切责任推给魏国文,并且让他证明,你的秘书在你的授意下打过叫他们泄洪的电话,他也安排过魏国文泄洪。这样一来,你救人的英雄事迹,我们再一宣传,那么,你可以暂时避过这一场事故!”
我再次拧起了眉头:“我可是和常风歌有过矛盾!”
王百当书记笑了:“我知道了事情经过,你那是为了老百姓。虽然动作有些过激,但是处置得临机果断。我已经狠狠地骂了他,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也想和你和解!”
我从王百当的办公室走出来,就遇见了陈再强。
陈再强说:“有没有兴趣到我办公室坐坐?”
我看出了陈再强有话说。
我们在陈再强的办公室坐下,陈再强开门见山地道:“安排你出去学习?”
我点点头:“看来,安排我出去学习,早就传开了。”
陈再强笑了:“这个世界很大也很小。所以古人说,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没有说话,轻轻地端起了杯子。
陈再强摇摇头:“我知道你小子的背景不简单。但是,无论比背景多么深厚,你这一走,就意味着被相当长一段时间,被搁置了起来!这蓬南‘5.20’沉船事件的黑锅,你只要不退出官场,就永远地背了起来!”
我看着陈再强:“难道你有办法救我?”
陈再强摇摇头:“我没有办法,但是,有一个人有办法。但是条件是,你有足够的背景。”
我问道:“我留下来有什么好处?”
陈再强点头:“孺子可教,看来你明白了找谁?”
我看着陈再强,他的头上已经有了白发,这是一个老大学生,或者没有背景,一辈子就要终老在蓬南的官场上。但是,他还保持着书生的傲气。其实从某种角度上说,这种书生的傲气,让他与其他的官吏格格不入,也使他不愿意和其他的官吏同流合污。这固然是他不能晋升的障碍,其实也是他还有一丝人类纯真的保障。
陈再强品了一口茶:“你想知道三林二期工程内幕。或者你正在进行调查?你需要时间。”
我顿时对这为不到五十岁的副县长有了新的认识。
我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这样?”
陈再强笑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个八案巡抚,来到了蓬南县。于是,我想那个人,或者就是你!”
我笑了:“为什么是我?”
陈再强冷笑一声:“第一,你只有十九岁,却成为了副县长。这虽然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官。你可以做市场KEO,但是,你没有背景,不可能做副县长。这是我们这个人世间对于官吏的通常要求。你是一个特例!你要么有深厚的背景,要么是中央的布局。或者是这两个的结合!”
我点点头:“有些意思!”
陈再强继续道:“第二,你有着根本不把任何权力放在眼里的气质。这是我们的官员都没有的气质。或者学者或者文学家是这样的。或者经历过欧美教育的人是这样的。但是你又有着严谨的气质。总之,这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气质。”
我笑了:“你这是一种玄幻的东西。”
陈再强继续道:“第三,你敢于在事故出现时,立刻顶上去。有人说,这是太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的缘故,我不同意!无论多么年轻,都应该知道这事情的处理将面临的结果。特别是你这样年轻为官的,你的长辈应该教育过你,更会珍惜羽毛。我认为你别有企图!”
我哈哈大笑:“什么企图?”
陈再强道:“关键是,我跟踪了你!”
我盯着他,有些不相信你盯着他。
陈再强点点头:“是的,我跟踪了你对整个事件的处理情况。你不要公安局参与,却完全找到了武警战士。这很不合常理,但是却不失为一着妙棋。我知道你会掩盖说,是怕公安局的那些干警会对老百姓态度不好!但是,这不能掩盖全部。你是要通过这些武警了解全部真相。”
我不再说话,我只是盯着这个陈再强,他正是那种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的人!
陈再强继续道:“你的武警战士,遍布了沉船事件的整个区域。关键是你考察了整个漫滩湿地。所以,才有了那天晚上涨洪水,全县的人都在找你!我只是不明白,你似乎隐瞒了什么?那天夜里,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我看着他:“这些王百当书记和杨县长应该也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