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牛蛋大婚以后,村里平静无事,凉风依依,清风送爽,和谐美满。可村长罗孟,他表面极为镇定,心里却难受至极。
堂堂村长,却受人摆布,大权在握,无处施展。想当初,何等威风?而如今,罗桑被弄进劳改所,自己又不再是这里的土皇帝。呼风不得风,唤雨不得雨,全村上下,都不听他的使唤,只听老王和老韩的。
罗孟终日气愤得呆在家里,将所有村里的事都交给老王和老韩。罗孟家的见罗孟如此,吹枕边风道:“孩子他爹,你看老王和老韩,全不把你这村长放在眼里,你怎么就不使出点手段,让这两个糟老头子一边凉快去?”
罗孟本歪在椅子上,不想起身,听老板说出自己的病根,忙支起身子道:“孩子他娘,打这些年,还是你最了解我。我是想整治整治这两个老家伙,可他们是全村的支柱,我要是在他们头上动土,那我这村长就不保了。你看看杨方德,他就是个例子。”
罗孟家的啐道:“就知道你是个怕事的人,你好好巴结巴结上头,给祁乡长送点礼,他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说我没提醒你,杨方德虽然失势,但像杨方德这样的人,在咱们村,可多的是。咱们村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觊觎村长位置的,可不在少数。要想重握大权,就得枪打出头鸟。”
罗孟略略的点头,心里盘算道:“如今全村上下,都遵从老王的意思办事。我只要打压住老王,老韩就不敢多事。只是怎样才能让老王不管村里的事呢?让他彻底的从村里消失?不妥,让他变成残废?”
罗孟忖着,不禁微微一笑。
罗孟家的不知他笑啥,嘟哝着嘴道:“你到底听进去我的话没有?”
罗孟推开凑过来的老伴,站直身子,走到窗边道:“都几十岁的人了,还玩暧昧。这件事倒也不难,只是咱们村自罗桑走后,再没有可用的人了。”
罗孟家的会意,忙道:“二狗、来福,不一样可用吗?”
罗孟摆摆手道:“二狗耍耍无赖还可以,全无计谋。来福他是咱们的骨肉,难道你忍心让他来趟这趟浑水?况且张大妈年纪也大了,不能让她跟着受苦。”
罗孟家的叹了口气,凝神苦思,皱眉道:“咱们村的不能用,那别的村呢?咱们村是模范村,可别的村不是。”
罗孟倒吸了口气,转过身来,指着窗外的两只麻雀道:“老伴,罗桑不在我们的身边,咱们就像那两只麻雀一样,虽形影不离,却似乎有点孤单,有几分忧愁。”
罗孟家的也点头道:“都怪老王,把咱们家罗桑弄了进去。想想罗桑,他也没有到进那种地方的地步。以前咱们村出那种事还少吗?”
罗孟拍着老伴的肩膀,柔声道:“孩子他娘,是不是想孩子了?”
罗孟家的眼睛骨碌禄的打转,想忍住眼泪,却很难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双手拍打着罗孟的肩膀道:“难道你不想他?你个狠心的爹,把自己的孩子送了进去,难道你真的没有想过他?”
罗孟抱紧老伴,继续柔声道:“老伴,你以为我真忍心让他进去?可我是没办法啊,我是被他们逼的。他虽不是我们的亲骨肉,可他同咱们生活了那么多年,我从来都是把他当亲儿子看待。”
罗孟家的啐道:“你要真把他当亲儿子看待,那你就去给我把他找回来。”
罗孟叹了口气,觉得整个空气,变得污浊,变得霉臭。要不是贪图名利富贵,也不会弄成今天的样子。到头来,自己还是什么也没有捞着。
罗孟恨恨地望着窗外,望着飞去的麻雀,拍着老伴的肩膀道:“孩子他娘,你放心,我明天就进城去,想法把罗桑接回来。”
罗孟家的转悲为喜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罗孟点头嗯了一声,又将老伴紧紧搂入怀中。
次日天明,罗孟早早的起身,从村里走到乡里,搭了班车,便去找罗桑。罗孟家的见罗孟离开,心里暗自得意。计较道:“如今他已离开,他是个怕事的人,只有趁他不在,除掉老王。”
罗孟家的思来想去,却找不到一个可用之人。如罗孟所言,二狗和来福,是绝计不能找的。她站在门口,不停的向外张望,正好见着老赵叼着烟斗,路过门口。她伸手朝老赵招呼道:“老赵,最近不见你的踪影,想必是家里有了小祖宗,也乐得不外出了?”
老赵走了过来,将手倚在门边,朝里面瞅了瞅道:“哟,男人不在家,敢在这里得瑟。”
罗孟家的啐了他一口道:“老不正经,找你正有事呢。”
老赵一愣,听说村长太太找他有事,不禁兴奋地道:“孩子他婶,你可没跟我开玩笑?这么多年,你可正眼儿也没瞧我一眼。”
罗孟家的朝里屋边走边道:“老赵,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屋里说话。”
老赵走进屋来,将烟斗磕了磕,坐在他家的沙发上,笑道:“这沙发坐起来就是舒服,孩子他婶,有啥事你就快说吧。你一个人在家,村长又不在,我怕他回来,我吃不完兜着走。”
罗孟家的瞪了他一眼道:“老赵,你怎么就没点正经,先喝了茶再说。”
老赵接过罗孟家的递来的茶,晃眼瞥见她的手,又嫩又白,不禁道:“孩子他婶,这没干过活的人,就是不一样。你看这手,白得就像菜市场上的猪脚,看起来像葱根,摸起来…..。”
老赵还没说完,听得啪的一声,已挨了一耳刮子。老赵本想夸罗孟家的几句,想起和红姝一起到城里菜市场的情景,想起城里的猪脚,马上就用上了,还以为罗孟家的会问他在哪里见过那样的猪脚,却没想到挨了一耳光。老赵忙道:“我夸你呢,怎么打人呢?”
罗孟家的喝道:“你再贫嘴,小心我告诉你家那口子去,看她怎么收拾你。”
老赵知道,前二十年他把她当母猪养,可如今生了儿子,她就是祖宗,自己就是孙子。前二十年她是奴仆,凡是都看他的眼色行事,可如今,只要她稍微一喘气,都吓得老赵不敢乱动。老赵知道老伴的厉害,也知道她的腰杆粗壮了不少。
俗话说得好,站着说话不腰疼。以为她不敢站着说话,可如今,谁敢说她生不出儿子,她就跟谁急。可她生了儿子,也讥讽村里别的生不出儿子来的。但她也知道,儿不够死,却也不敢放肆。
她在家里的地位,不断攀升,就连平时受罪的女儿们,日子也渐渐的好过起来。好在都不上学,大的在家帮着干活,小的有她娘照顾,每天只进不出,老赵也不像从前那么清苦。
老赵听罗孟家的一说,连忙道:“告诉谁都可以,你可别告诉我家那口子。”
罗孟家的冷笑一声道:“前些年你不是不怕老婆吗,如今怎么怕起老婆来了?告诉你个正事,你可别乱说出去。你要是乱说,我就告诉你家那口子,说你趁村长不在,趁机占我便宜。”
老赵连连道:“孩子他婶,你可千万不要那么说,什么我都依你。”
罗孟家的将嘴凑到老赵的耳朵旁,嘀咕了几句,香风吹得老赵连连发软。老赵边听边张大嘴巴,眼睛左一转右一转的乱转道:“孩子他婶,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罗孟家的的点头道:“难道还有假?我告诉你,这件事只许你知道,就连你家那口,也不许让她知道。”
老赵点头,将烟灰磕了磕道:“这件事我回去想想,你等我的好消息。”
罗孟家的的大喜,将老赵送出门来,朝他嚷道:“事成之后,有重谢。”
老赵不敢回头,和村长老婆打交道,得防着外人。如今可不像从前,村里眼线多,要是传到家里去,自己不但没有好日子过,还会被全村人批斗。
老赵回到家,算计算计,想着从前村里的无赖,一个个都被发配到劳改所了,到哪里去找可用之人?老赵叹息一声,心道:“难道还要我亲自出马?”
老赵在院子里踱步,见九妹在那玩耍,恰好她身旁有株毒药。他的心里,豁然开朗,像沸腾的水,咕噜咕噜直响。
老赵吃过晚饭,便朝老王家住的方向走去。
待他来到山上,月色渐明。听着狗吠声,心里上下不停的跳动。想起庆平,想起他死时的惨状,他的心一下跌落低谷。可答应了罗孟家的,要帮她办成这件事,就得下狠手。他不能手软,再手软说不定自己的女儿,都被老王给撮合到老谭家去了。
老赵想起老王将红姝、八妹,活生生的弄到了老谭家。还用了他惯用的伎俩,生米煮成熟饭。老赵想着这些,深恨老王。他的手微微一抖,佝偻的身影,在老王家院子里一闪,随着几声犬吠,便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