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洒在充满朝气的村庄。月影渐渐西斜,淅淅沥沥的打下雨点,洗却昨日的灰殇。
夜,冷寂,不再有鸡犬的鸣叫,不再有任何一点声息。不像往常,寂静得有点出奇。红姝躺在牛蛋的身边,似觉眉头紧皱,不停的跳动。她摸摸胀大的肚子,幽幽的道:“不知孩子什么时候出生,我倒有些想见他了。”
牛蛋抚摸着红姝的秀发,柔声道:“想见她会很快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红姝将头埋进牛蛋的怀里,低声道:“不知为什么,今晚我的眼皮老是在跳。”
牛蛋朝她的眼皮上一望,笑道:“是左眼,有好事要来到。”
红姝忙道:“听我娘说,眼皮跳,有不吉利的事要发生,我有点害怕。”
牛蛋搂紧红姝,安慰她道:“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红姝见夜已深,点点头道:“嗯,不早了,我们也该睡了。”
两人才睡下,便听见一片声的打门声。红姝将头一抬,露出两只洁白的小白兔。牛蛋瞥了一眼,心痒着伸手摸了摸。
红姝忙道:“你听,好像有人在敲院门,还有人喊,好像是庆明叔的声音。”
牛蛋一怔,忙披衣起床道:“庆明哥很少在半夜来敲门,一定出了什么事了。红姝,你先睡着,我出去招呼招呼他。”
牛蛋边穿鞋,边走出门来,冒着雨,朝院门外嚷道:“谁呀?”
“我,庆明。”
牛蛋明显感觉到庆明的声音在发颤,他知出了急事,忙道:“庆明哥,出了什么事了?”
牛蛋边说边打开院门,只见庆明的全身,被雨淋湿,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不好了,我爹他……,他……。”
牛蛋一把将庆明扯进屋里,拍拍他的胸脯,问道:“你忙忙说,老王叔到底怎么了?”
庆明才坐下,只见红姝端过茶来,他才呡了一口,便放下道:“茶我也不喝了,我爹他出事了。”
牛蛋二话没说,便朝黑暗中奔去。庆明见状,忙也跟着奔了出来。他见红姝跟在后面,忙道:“红姝,你快回去,把大娃他们也叫醒。”
红姝听罢,只得走进屋里,先叫醒老谭和老谭家的。两位老人听得老王出事了,急得不得了。老谭叫醒大娃,朝大娃道:“你快去山上看看,老王叔对我家不薄,要是有什么事,多带几个兄弟上去。我看最近村里异常的平静,恐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以前我的腿很少疼,可最近老是发疼,怕村里又有丧事。”
大娃一听,怔怔地道:“难道老王叔他?”
老谭家的忙道:“你嘀咕什么,快去。”
大娃不敢怠慢,叫着几个兄弟,冒雨冲上山去。来到山上,只见老王家拥挤着不少人。大娃走进一看,碰见牛蛋,忙拉着他道:“牛蛋,发生什么事了?”
牛蛋沉声道:“老王叔突然窒息了,现在还不省人事,庆明哥说怕是中了毒。”
大娃一愣,喝道:“哪个王八羔子,还这么大胆?”
他这么一说,吼得在场所有的人都听见了。牛蛋忙捂住他的嘴道:“大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要乱说。”
大娃意识到自己一时说错了话,忙朝众人傻笑了笑。牛蛋扯着他,走到远处,找了个避雨的地方,低声道:“庆明哥说,老王叔在吃完晚饭都好好的,可半夜他不见老王叔屋子里熄灯,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应,便走进去关灯。可他见到老王叔伏在桌子上,将平时用的杯子,摔到了地上。他喝水的杯子,连茶叶都没留下一点。”
大娃忍不住愤怒的情绪道:“这肯定是人下的毒。”
牛蛋摆手道:“依我看也是,老王叔在村里的威望与日俱增,难免有人会对他下毒手。咱们村住着那么多愚昧的人,很可能做出最愚昧的事。大家都不懂法,也很少有去念书的人。就连我们,也没有进过学堂。”
大娃拍着牛蛋的肩膀道:“五弟,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牛蛋叹息地道:“这件事要让村里都知道,老王叔杯子里的茶叶,要找出来。要是老王叔不醒,我誓死要揪出幕后黑手。”
大娃点头道:“人命关天,要将无法无天的人绳之以法。”
牛蛋携着大娃,回到老王家。只听见众人呜呜咽咽的声音,不断地响起。牛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失落,他不想看到的结果,不想听到的声音,被他听到。他的心,跌落万丈深渊,他不能这样一蹶不振,他要为老王报仇。
牛蛋站在雨中,任凭雨打风吹去,他糟践着自己的身体,回想着老王叔对他的好。要不是老王叔,他不会娶到红姝这样的好妻子,要不是老王叔,他早被人害死。在这个看似和睦的村庄,却处处充满了杀气。
老王叔要不是为了他的事,他就不会被人害死。
牛蛋噗通一声跪地,响声震动所有的人。所有人都回首望着牛蛋,望着他异常的举动。他没有哭,也没有朝众人望一眼,更漠视众人的存在。
庆明顶着白布,披着孝衣,扶着牛蛋,低声的道:“牛蛋,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可你要顶住。我找到爹临终前将茶叶放在了何处,你速速将他带下山去,以免被人察觉。”
牛蛋眼前豁然一亮,略略点头,沉声道:“我不能离开这里,我一离开,立即就会有人注意我的行踪。”
庆明将手在牛蛋的衣袖上一晃,牛蛋会意,接过茶叶,俯身藏在鞋里。
庆明走到众人前,朝众人磕了个响头,悲声道:“深夜打扰众位,还望大家多多帮忙。我爹畏寒窒息,至今不醒,想必也离开人世。请大家来,只是有一事不明,还想请大家做主。”
众人一听,纷纷议论道:“老王离开人世,他请我们来,有什么不明了的?死了人,难道还要赖在别人头上?”
庆明止住众人的声音道:“昨夜我听见,有脚步声进入我家院子,可等我进屋关灯的时候,发现我爹也昏迷不醒,茶杯倒在地上,杯子里却连茶叶都不剩下。难道我爹,会将茶叶喝下?”
众人一愣,都交头接耳道:“谁喝茶会连茶叶都喝下?老王在老糊涂,也不会糊涂到那种地步。”
庆明冷哼一声道:“我怀疑,有人在我爹杯子里下毒。半夜来客,到底是谁,还请大家帮忙,查个水落石出。”
当下一人,断喝道:“庆明,你爹离开人世,我们都很悲痛。可你说他是被人下毒,谁会对一个糟老头子下毒?你说出来,谁会相信?”
又有一穿着中山服的五旬老者捻须道:“他说得对,你说谁会对他下毒?老王为村里做了那么多好事,难道谁昧着良心,做那伤天害理的事不成?”
庆明知这件事很难说清楚,只得暗自让牛蛋和大娃查探留下的脚印。但大雨滂沱,早将印痕冲掉,无法看清。
庆明、牛蛋、大娃叹息了一回,命人备办丧葬事宜。
过不多时,只见老赵走来,朝老王的棺木望了一眼,便跪伏在地,哭得泪人儿也似的。不知他的嘴里,喃喃呐呐,念叨些什么。七天大丧,老赵都不离半步,守在老王家,尽心办事。
村长罗孟,听说此事,连忙从城里赶回来。他开始还暗暗高兴,后来听得风声是老伴指使人做的手脚,他的心里暗自发慌。
刚一下车,便奔向老王家。只见众人,抬着老王的灵柩,朝不远处的墓地走去。众人见村长到来,忙让村长走到前头。村长喝住庆明道:“庆明,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派人通知我一声?”
庆明无情无绪地道:“我只想让我爹早日安息,别的什么事我都不想去管。”
正说着,忽听一人喘息着跑来道:“祁乡长一行,从山下赶来,请晚些时候下葬。”
庆明啐了一口道:“过了时辰,还能下葬?”
牛蛋冷冷地望着来人,喝道:“回去告诉祁乡长,让他不用来了。”
牛蛋心想,村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毒害人命,乡里为何不着个人来问问?到乡里反应了,可一个人也不来。
那人听牛点这么一说,灰溜溜的去了。
原来祁乡长,收了罗孟的东西,听说村里出了事,还以为又是老王想闹点新鲜玩意,没想到他真的驾鹤西去了。听到风声,才命人开车送他前来。等到村里听到哭声、号角声、鼓声,才相信老王离开了人世。
祁乡长叹了口气,要不是罗孟的一席话,怎么会这么晚才来?
那人回到祁乡长身边,将牛蛋说的一席话告诉他,他摆摆手道:“这事都是我办得不好,要怪就怪我办事太不利索了。你去通知罗孟,让他到我这里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找他。”
那人去了,半晌回来说:“罗村长说他有事,等老王家的丧事完了才来见你。”
祁乡长啐了一口,喝道:“好个罗孟。”
他的双眼,向外一凸,气得全身肿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