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里散发着浓重的熏香味道,许言轻觉得脑袋发闷,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梦到自己的父亲,他似乎就坐在客厅的窗户前,举着一张报纸正在研究。

醒来的时候,她将手机关了机,退了酒店的房间,拖着行李箱一路往父亲的墓地走去。

那片墓地在郊外,距离很远,她拖着行李箱一路走着,兴许是忘记了劳累,兴许是早已经走得麻木,又或者,她在惩罚自己的眼瞎。

一直到天黑,她都没有走到那片墓地,在郊外的小面馆吃了一碗牛肉面之后,她又拉着行李箱要出发。

小店老板看她走的方向不对,急忙喊:“姑娘,你往那边走什么?那边没人家户了。”

她回头来,从大围巾里露出脸:“我去找我爸爸,他在那边……工作。”

小店老板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可再闷头一想,这再往那边走,可就都是公墓了。

他又准备出门,却想起公墓里有两一对看守墓地的老夫妻,或许这个女的是他们的孩子?

不管了,不管了,这些事情与他无关。

他还是赶紧打烊收摊吧,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郊外的土路上没有半点灯光,只有风声呼啸而来,许言轻觉得冷,缩了缩脖子,尽量将自己藏进了围巾里。

走着走着,看见前面有星点灯光,应该是到了,她松了一口气,她记得那片墓地还挺高级,所以有路灯照明。

有意避开守墓人的小屋之后,她拖着行李箱找到了父亲的坟墓。

坟地里一直有念佛的声音,但她并不怕,那是有人买了电子念佛机重复播放佛经希望可以超度自己的亲人。

但这种事情何其可笑?她跪在父亲坟前,看着墓碑上那张慈祥的脸。

“爸爸,我来了。”她亲生呢喃,从背包里拿出几个苹果摆在了墓碑前,“爸爸,今天就不上香了,太晚没地方卖。是我不好,都忘记了今天是你的阴历忌日。”

眼泪忍不住往下滑落,她一直保持着微笑,她不想父亲看见一个不开心的自己。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从一开始就没有和秦东歌在一起。

她那么相信他,可是……可是真相往往十分打脸。

她已经没有力气是思考他到底和李华然是什么关系,她只知道,他们关系匪浅。

“爸爸,你在那边还好吗?”她跪着跪着变成了瘫坐,用手摸着父亲的墓碑,轻轻将脑袋靠了上去。

真冷啊……可是只要守在父亲身边,心里就觉得这样温暖,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就一直守在这里。

只是她还有太多事情要做。

“爸爸,我在这里陪你一晚好不好?我给讲这一年发生的故事。”她絮絮叨叨将父亲死后的事情讲了一遍,在末了终于将自己是重生者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那一刻她是无比轻松,“如果爸爸你也可以重生就好了,真希望睁开眼睛的时候,能够看见你……”

可惜这些都是奢望,她是一个奇迹,而奇迹不可能连续出现。

就这样,她靠在父亲的墓碑前睡着了,她太累了,累到已经没有精神去开行李箱拿厚衣服盖住自己。

这一头,秦东歌正忙着让人四处寻找许言轻的踪迹,在接到消息说她在酒店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等再次打听到消息说她往郊外步行过去的消息时,他一下子愣在原地,她去了她父亲的墓地?

他急忙便开车奔去,在凌晨四点,从墓碑前看见了缩成一团的许言轻。

他心中大痛,脱下身上的羊毛大衣将其盖住,然后拦腰抱起。

睡得太熟的许言轻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别人的怀里,只感觉身上暖洋洋的,是错觉么?又或是梦境?

这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她醒来的时候,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车后座上,而车正缓缓行驶。

她心里一慌,伸手摸到盖在身上的羊毛大衣,那熟悉的味道,是秦东歌?

她起身往驾驶座上一看,果然是他。

“停车。”她冷冷对他说。

“然后呢?你还想要逃去哪里?”秦东歌头也不回地说。

“这些事情与你无关,麻烦你把我把车停在最近的酒店里。”许言轻揉着刺痛的太阳穴,觉得脑袋昏昏沉沉。

她该不会是感冒了?早知道就先盖个厚衣服再睡了。

“许言轻,你是否忘记了?你是我的妻子。”秦东歌声音一沉,说得理所当然。

“是啊,我也以为,你是我丈夫。”她真的曾这样以为,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可到头来还是梦幻空花,细细想起来,甚至有些可笑。

“你为什么不能选择相信我?”秦东歌心头一痛,陡然将车停下,开了车门就往后座奔去。

他打开后座的门,车里亮着暖暖的灯光,而她一脸青紫颓然靠在后座上。

“许言轻,你相信我。”他这样说。

“我相信我自己。”许言轻闭了闭眼,瞄了一下车里,没有发现自己的行李箱。

“我的行李箱呢?”她皱眉问他,那箱子里装着一件厚衣服,还有父亲的照片。

“后备箱。”秦东歌钻进了后排座,镇定坐在她旁边,“我想我们应该将这件事说清楚。”

“没什么可说的。”至少许言轻是这样认为的,事情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好,不说,那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我秦东歌不足以让你信任?”他侧头看着她,声音发冷。

许言轻忽而一笑,点头说:“好吧我相信你,那你让我信你什么呢?你是因为想帮我所以和李华然纠缠在一起?你觉得这有可信度么?”

她仿佛说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不停哈哈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

秦东歌始终沉默,没有争辩,没有高谈阔论,甚至没有找借口,更没有求她原谅。

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爱的是你,许言轻。”

“哦,你对多少个女人说过这样的话我不想追究,但还请麻烦你,以后不要对着我说。我觉得我的耳朵会耳鸣。”事实上,此刻许言轻真的在耳鸣,耳鸣到脑仁发疼。

她觉得头好晕,手脚冰冷,身体微微颤栗。

她立刻分辨出,她真的感冒了,甚至于在发高烧,但她要镇定一点,再镇定一点,先离开这辆车再说。

于是她推开车门,想要迅速钻出去,最终却还是被秦东歌拉进了车里:“你如果出去也回不去的,这里已经是秦宅,我知道你不想进去,但是请不要离开这里。”

“你放心秦总,我绝对不会踏入秦宅半步。”她从车窗望出去,细细一看,灯光照耀下,果然已经是秦宅外。

这时候,一个女人慢慢悠悠从秦宅大门走出来,她顺势看去,那是李华然,虽然光线不佳,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所以,他怕她进去,也怕她离开?

呵,多么可笑的故事,她不过离开秦宅半日,李华然竟然已经堂而皇之地搬进来了。

甚至于她发现李华然穿的是一件男式睡袍。

“歌哥,你回来了?怎么不下车?人找到了么?”李华然在门口大声喊着,唇角掀起一抹嘲讽,故意又喊,“那我先去给你暖被窝,天凉,你快进来洗澡。”

说完,她转身入了门。

“李小姐还挺体贴。”许言轻苦笑着赞了一句,“秦总,麻烦你先让我下去行么?我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谈,我想我们需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