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何胖子探身向侧后方看,发现那汽车与自己保持着大概二十米的距离。前风挡反光,叫人看不清驾驶员的模样。

小张爷也不知道来人是谁,他只将头一摇,“静观其变,”继而又对薛英道,“别放慢速度,前面路口拐弯!”薛英依言行事,车子一下进入了个小巷。小张爷侧身就去看,身后的车依旧跟着,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

薛英眼看前方两侧突然堆放了各类箱子麻袋,宽度已不足让汽车通行,他便立时喊道:“过不去了,怎么办?”

小张爷沉声不语,焦急中薛英已经本能地放慢了车速。眼瞅就要撞向那些箱子,却听小张爷忽然道:“左转弯!”

薛英立时猛打方向,车子跟着就转进了那条岔路。这一转向太过突然,虽然车头已经转入了岔路却让车身蹭上了巷子口的墙。

他们回首再去看那辆车,由于准备不足已经开过了这个岔路口。等他们倒了车再拐进岔路时,薛英已将汽车驶远了。

薛英并不在乎这辆他爹花了巨款购置回来的汽车,剐蹭严重与否根本就不在话下。他长吁一口气道:“还好我手脚敏捷,否则非要卡在巷子口不可。”转而又问小张爷道,“我说张步云,你猜刚才追咱们的人会不会与刘英莺与潘菊然的死有关?”

小张爷默不作声,他心下有种不安的预感。

三人一齐进了侦探社,薛英似是对适才的惊险意犹未尽便道:“对方大概从咱们夜访潘菊然的诊所就已经盯上了咱们。甚至仁心诊所根本就是个圈套!”

何胖子道:“圈套?”

“对,谁去仁心诊所谁就是他们要查的人!”薛英坚定地说道。

小张爷觉得这说法大概也有其可能性。然而他转念一想——自己的张记侦探社可算是在天津卫上下都有名的地方,旁人寻到自己易如反掌,何苦要以汽车追击呢?关键是还没追上。

“除非……他们追击的目的并不是捉到我们……”小张爷喃喃自语道。

何胖子听见了却道:“怎么会,他们可一直在追咱们的车!”

小张爷又道:“他们应该知道咱们的所在兼又是光天化日下,如此明目张胆,未免打草惊蛇或是败露了目的。”

小张爷以手搓着下颚忽地陷入沉思,不待再度开口却听“不吃肉”朝着外面呜呜又不住发出喉音。

薛英也是懂了些“不吃肉”的习性,当即道:“又有情况?”

三人立时朝着门口去看。透过窗户,看见一个公子哥模样的青年正围着车子打转,而就在他身旁还有人牵着一条黑色长毛狮子样儿的大狗。那狗的嘴巴子耷拉下来,口涎不住从下垂的嘴角流淌而出。

那青年以手抚过车门子,咂吧着嘴道:“也不过是堪堪转进这个弯儿而已,你看门都瘪进去了。”

青年话音刚落便听他身后又有人道:“那也是你惹下的祸!”

小张爷几人起身出门,见那后面的说话者明显比青年大了许多,至少有五十岁的样子。他一身灰色缎子袍子下露出一双擦的光亮的黑色皮鞋。他见了有人从侦探社里出来,立时转身带笑,躬身致意道:“您就是小张爷吧?适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这车我们给您赔!”

缎子袍的话叫何胖子立时红了眼,道:“就是你刚才追了我们半天!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何苦如此相逼?”

那公子哥却道:“我们打南洋回来天津卫,第一个听到的就是你小张爷如何如何,便有心试炼试炼你的本事。”他跟着蹲身躯逗弄身旁那条长毛大狗,神态尽是一副倨傲之相。

“希文,不可无礼!”那缎子袍复又厉声道。

“这年月想试炼我的人太多了。你们又是什么目的?”小张爷冷冷问道。

缎子袍道:“素闻小张爷能言兽语,人人称颂小张爷断案是例无意外。恰逢我遭了些麻烦事儿,是以想请您帮个忙。”

那公子哥又道:“你能说兽语,我这里有条西藏来的纯种藏獒,此獒犬可战群狼。我倒想看看你如何驾驭使唤它。”

众人去看那条大狗,的确比之“不吃肉”还要大上一圈,看得精壮异常。一双挡在长毛后的眼珠子放射精光。可堪霸气外露,“不吃肉”之所以呜呜低叫既是对这条大个儿獒犬满怀敌意。小张爷从未听过什么獒犬可战群狼的故事,他试着去看那獒犬双目,想再施展自己的兽语本事,却发现它根本不理会自己。

“人说小张爷从不碰豪门之事,”那被叫作希文的公子哥复又阴阳怪气地说道,“看来也是沽名钓誉罢了。轰动天津卫的洋人出殡案不还是叫你破了。”

“也不是张步云一己之力,还有我呢!”薛英道。

“无非是个钱字!”公子哥并不理会薛英,从腰袢抽出个钱袋子,哗啦一抖,净是银元撞击的脆响。

小张爷心中暗自算计——公子哥虽显得倨傲不逊且西装头型皆是板正不乱,却见他双眸中满布血丝,当真是遭逢了什么变故才心下焦虑。他便有心不去理会此案,如今总该免于叫自己引火烧身才好。

“钱不钱的真不是我们所在意的。我破洋人出殡案,也是因为其中有许多苦主都是穷人,我所针对的是那些有头有脸的权贵。是以老爷与少爷的事儿我管不了。”

“唉,别别,小张爷,”那缎子袍急忙栖身近前,双手抱拳求告道,“这事儿只能求您了,唯有您能言兽语方可解决此种问题。”

小张爷不答话却将身一扭就往屋里走。

“小张爷,我给您钱!您开价!”那缎子袍见对方根本不停步又道,“您好歹听听是什么事儿吧?

那公子哥跟着伸手就去拉缎子袍,“走!爹,莫再求他。”

缎子袍不肯作罢,嘴里嚷道:“是猴妖……猴妖作祟,唯有小张爷您才可以啊!”

这话一下子就窜进了小张爷的耳朵,他半个进了门的身子跟着就又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