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家宅子在宝坻城，薛英的汽车出了城就朝东边跑。一路上秋意浓厚，路边净是结了白花的芦苇荡。随风摇曳不止。

按照地址，众人寻了半天才在一片开洼地之中见到了一座大宅子。远看真是雾气昭昭，近瞧瓦窑四潲。房上皆是绿瓦，绿瓦之上又有参天古木露出枝叶，当真是不一般的气派。

薛英与黄雅然皆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见了这样的宅子都暗暗叫好。

小张爷叩打门扉，开门的老者大概认出了小张爷便道：“您来了，可来了。少爷说的没错。您几位稍后，我这就进去通禀一声。”

看来那华希文早就嘱咐过自家奴仆，留意小张爷的造访。

众人等了不多时，便听脚步急促，见那华大海华老爷领了儿子华希文及一旁众人疾步赶来。

那华大海见了小张爷立时抱拳拱手道：“爷，我的小张爷您怎么又寻到我府上来了？当真是慈悲为怀啊。”

薛英却道：“少装了，你为叫我们出手帮你解决猴妖作祟的案子，故意在天津卫上下以穷人为苦主，假猴妖之名做下了不少案子。如今还闹出了人命案子，我们是来拿你的！”

华大海脸上立时变了颜色，吓得都有些结巴道：“冤枉啊。是……这之前犬子希文觉得非以此手段不能逼迫你们接手此案，是以才与人串通谎报案子，其实一切根本没有发生。可您说的这个什么尸体，那真不是我们所为。”

华希文在旁亦道：“天津卫又出了一桩更夫被杀案，你们大概是寻不到凶手拿我们顶替吧？”

薛英与华希文皆是跋扈脾气，如今算是针尖对麦芒。薛英又时时想着要在黄雅然面前显露一手，便回击道：“是不是你们，只要审问一番自然清楚！”

小张爷也道：“无论我们是否肯帮你们查猴妖之案，总该聊聊看看。”

他语毕便听华大海道：“看，您看！要问什么您就问。”他立时转身走在一侧，领着众人一齐向华家大院深处走去。

华府不仅外观隆重，内里亦是不简单。青砖海漫，廊檐回转，四时花木轮转开放。

“最先发现猴妖到府上是什么时候？”小张爷忽地问道。

“哎呀，得是半个月前了吧？因为我们也是才从南洋回国，是以很多事情都混乱不堪，下人做事也是颠三倒四。那日我记得有仆人将我从南洋带回来的几样儿古董放错了地方，我便只好自己亲自来收拾。其中有几样值钱的金石玉器，非要认真收拾妥当才放心。

可就是在我收拾时，忽地就见窗户被什么挑开了栓子，跟着一个毛身子就跃了进来。我因躲在格物架后，那身子没有瞧见我。我便敛气凝吸，偷眼观瞧。见那小身子忽上忽下，翻检一番，终在一处翻了个铜炉出来。跟着背上铜炉就跑了！”

听得铜炉二字，小张爷与薛英立时心头一凛，他们皆想起了那日在那陈五六家里搜出来的铜炉。

“这是个怎样的铜炉？哪朝那代的？”小张爷问道。

“哎呀，此铜炉倒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说来与犬子颇为有缘，是以很舍不得。”华大海瞅了眼华希文方又道，“此物是犬子与人赌钱赢来的。”

虽然已知是一只铜炉，然而未见实物前小张爷等人却并不敢确信，便又道：“华老爷说猴妖作祟，就是指铜炉被盗？”

华大海双目一转，又道：“不止如此，我与犬子夜里总梦见有猴学人相，立于我家宗祠称铜炉困住了我先祖的灵魂，需要解开铜炉才可放出先祖灵魂。”

小张爷听了他的说法，心下似是明白了些什么，他跟着又道：“可否让我的这条狼四下看看，放心，它不会伤害府上的人或物。”

“请……便，请便。”华大海举手说道。

“我家院子大，我给几位做个向导无妨吧？”华希文忽道。

小张爷点头答应。几人并“不吃肉”便被领着向室外走去。华希文走在当先不时回头去看，就见那匹驯化了的山林狼四下嗅着。

华希文在南洋时常看马戏，曾见狮子老虎也被一条皮鞭子打得服服贴贴，何况这体型小了许多的狼呢，自然也会臣服于人类的强大力量下。

“不吃肉”粉色的鼻子翕动两下，忽地就立在了一处角落不动了。小张爷立时猫腰去问，“你嗅到了猴子的气味？”

“不吃肉”吧唧了一下嘴，跟着小张爷就点了点头。他顺着角落的墙壁往上看，廊檐之上是截雕梁。

“是从这里进出的？”薛英问道。

黄雅然跟着提起相机拍了照，却听华希文道：“翻过廊檐处是一片池塘。入秋之后水大概也干了一半。加上此处无人看管，肯定便于猴子行走。”

“哦……那么供奉祖先的地方可以看看吗？”小张爷又问道。

华希文嘴角上露出一丝叫人不好察觉的笑容，道：“请便。”他当即将众人领进了院内更深的一间屋子。屋内昏暗，一张桌子上燃着香烛，墙上挂了一副约略是明朝人物像。小张爷走近去看，这让他想起了潘菊然府上的那张祖宗画像。

他复又抬头去看，房顶不高，刷了大白。小张爷心下有了主意，他发现薛英也与他一样抬头在看。

二人立时就相视一眼，跟着便道：“先到这里吧。”

“那二位爷可看出了我们华家与更夫被杀有所相关？”华希文问道。

小张爷笑道：“也是为证华家清白。黄小姐，报纸上好好写。要为华家证个清白。”

众人一齐出了华家，华大海相送至大门，嘴上不住道：“求小张爷能帮我们找回铜炉，并放出祖先魂灵，免得我们成了不肖子孙。”

小张爷笑道：“先看看铜炉所在吧。”他跟着与众人一齐上了车，甫一上车他便道：“他们说谎了。”

薛英道：“你家‘不吃肉’根本就没有闻到猴子气味对吗？”

小张爷笑了笑，“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不对了。所以在他家祖先堂时……”

他话未说完被薛英抢白道：“祖先堂就干脆泄露了他们的秘密。”

“什么意思？”黄雅然对于他们二人的说法感到一阵阵不解。

“因为他们祖先堂的房顶上没有烟熏的痕迹。”

“什么？”黄雅然与何胖子一齐讶异。

“香烛腾起的烟尘没有把房顶熏黑，这说明这个祖先堂根本就是临时搭起来的。”小张爷也解释道，“而且我看了那副祖先的画像，倒有股子墨的气味。”

“画是刚画的？”

小张爷与薛英齐齐点头。

“那么华家如此做到底为何呢？”众人齐齐纳罕道。